话说王熙凤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贾府,第二日一早,平儿陪着凤姐儿吃了饭,伏侍盥漱毕,方往探春处来。
只见院中寂静。
许多的丫嬛、婆子诸内壸近人在窗外听候。
从金州搬到京城。
不只是人过来住这么简单。
保国公府的家业,同样需要大转移,执事们要往金州和京城,还有奴儿干,济州岛四处跑。
人参加入海外贸易是唐清安推广的。
也指定为家业。
而原来的马市贸易等涉及国内事务的,通通交给了官府。
几名大执事媳妇,正垂手听着夫人的训戒。
“老爷的想法你们还不明白吗,回去告诉外头的爷们,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探春正襟危坐,众人不敢乱动。
规矩是一定要有的。
保国公不是不愿意花钱,而是不愿动用民力,所以没有在京城修建保国公府,反而直接借住了贾府的大观园。
探春回到了娘家,加上她如今的身份,别说大观园,就是外头贾府,也得听三姑娘的话。
多年治理下来,保国公府的规矩比贾府都要大。
但是保国公府的规矩,和贾府的规矩又是不同,偏重的是制度,而不是对人。
各司其职,谁也不得违规违矩。
“每年从济州岛,靠着人参获得上百万两银子的利润,这些已然够了。”
探春皱着眉头,心里非常恼火。
有些执事自从将军搬到京城,在外面越来越跋扈,甚至开始把手伸向国内的生意。
想要以此来讨好自己,讨好老爷。
也丰润他们的钱袋子。
得知后,贾探春发怒,召集了大执事的媳妇们,严厉的告戒。
大妇就要有大妇的威严。
保国公府的产业,说起来是自家的生意,其实只论起规模来,比外面的大行当不差。
“以后府里的生意,只需参与海贸,禁止在国内行商,碰也不要碰,现在是我跟你们说,要是老爷知道了。”
探春冷哼两声,唬得众人面色发白。
“有些执事的心是好的,我也看得出来,是喜欢鼓励他们的,但是要找对方向,还有些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只怕会撑死自个。”
“多年的情分,我也不愿意大家没个好结果,但愿你们能听见我的话。”
恐吓了诸人,再来几句宽慰的话。
恩威并施。
几名执事媳妇诚惶诚恐,连说不敢,又十分感激夫人。
等说完了事情,外面的婆子才同传。
贾探春连忙请她们进来,自己也起身迎接。
王熙凤,平儿进入厅中,身后还有迎春,薛宝钗,惜春,林黛玉,薛宝琴,史湘云,李纹、李琦,邢岫烟众人。
迎春原本嫁给冯紫英,后来冯紫英想要靠军功光复门楣,可惜运气不好死在了流失。
贾赦逼迎春改嫁,要送给徐州节度使续弦。
此事最后被唐清安下令所阻。
贾赦知道唐清安的用意。
此人不愿意看到他们地方实力派的关系更加的紧密,但知道虽知道,贾赦也无法反抗。
自从云贵川平乱之事,不但扫除了流寇,也把各地军阀的实力消减的不少。
大势已去。
贾赦只能乖乖听话。
不过他也顺杆子往上爬。
唐清安不是插手自己女儿的婚事么,搅黄了女儿的姻缘,说明他对自己女儿有想法啊。
贾赦当众这么说的。
同时把迎春送回了京城,放在唐清安眼皮子底下,反正人送到了,婚事也是你阻止的。
赖上了唐清安的样子,也令唐清安无可奈何。
史湘云因为史府对唐清安的恩情,入了崇智殿做女官,算是唐清安报答史鼐。
惜春还未出阁,听说有出家的想法,做哥哥的贾珍也不管她。
薛宝琴跟在薛宝钗身边,住在薛宝钗的房里。
邢岫烟跟了探春,帮探春打理家里的事。
至于林黛玉,谁也不清楚她是什么心思。
而林黛玉自己也不说。
反正在金州多年来,她常常出入唐府,和唐清安不清不楚,谁敢打听林黛玉的事呢。
探春招呼众人坐下。
一时之间。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不过物是人非。
因为赵姨娘的事,当得知探春要回到大观园,王子腾连夜命人送王夫人去了金陵。
王子腾虽然面冷,但是真的很精明。
贾母去世了。
贾赦和邢夫人搬去了金陵,二房只留下寡妇王熙凤在京城,也是王子腾说服的贾赦。
王子腾为了自家人,可是操碎了心。
同样作为宁国府当家人的贾珍,却丝毫不顾亲人。
当初一大家子手忙脚乱逃难去金陵,惜春提出想要出家,他竟就把惜春留在了京城,完全置之不理了。
无论是从当家人,还是当大哥的角度,贾珍都洗不清刻薄寡情的名声。
现在无论是贾府还是大观园,已然看着三姑娘。
王熙凤和李纨一样,也成为了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
按照家里的规矩,王熙凤不能再管事了。
至于宝玉。
他跟了他老子去了金陵,听说姐妹们都回到了大观园,吵着要回京城,被他老子好一顿教训。
还有秦氏,晴雯,香菱等,各自在大观园有了院子。
一时之间。
大观园比当年还要更显热闹。
只是触景生情。
见许多的人在,迎春倒是哭了起来。
众人连忙安慰她。
又是被他父亲悔婚,又是要送给人联姻,然后又无名无分的回到了京城。
连个身份都没有,的确难为了性格软弱的迎春。
最小的妹妹惜春都知道争取自己想要的。
反而当大姐的迎春,从小就只会逆来顺受。
“姐姐何必哭,万事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探春拉着迎春的手认真说道。
迎春含着泪。
“你从小就坚强,我不如你,你现在好了,我欢喜的很。”
“我们是姐妹,没必要说外面的话,我也交代了府里的人,没人敢为难你。”
探春叹息道:“只有一件事,世上没有万全,日后姐姐心里有了委屈,不要自个偷偷委屈自个,定要告诉我。”
三妹的温言,令迎春心里一暖,不再觉得悲苦,自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还是自己的妹妹。
迎春从小就没有主见,一向以探春的主意为主,哪里会拒绝呢,连连的点头。
王熙凤坐在众女之中,看向探春的眼睛里尽是羡慕。
从姑娘家就学习当大妇。
嫁到了贾府后,自然打理家业。
而且王熙凤本来就是喜闹不喜静的性子,又是爱面子的,喜欢强出头。
现在呢。
几房的老爷都去了金陵,大小管家们自然也去了金陵,留在贾府的下人,也不过是看门护院的而已。
哪里还有以前的家业让王熙凤打理,而且她还成为了寡妇,更是没道理抛头露面。
“三姑娘真是有福气。”
“嫂子如何说起。”探春笑道。
王熙凤说话素来没有荤素之忌,在外头和人说都是如此,只有在内院和小姐们说话时才会主意分寸。
如今小姐们都成为人妇,没有的也大了。
“三姑娘有个好丈夫,在宫里的时候,卫王的脾性是真好,连大姑娘都说卫王和善,对咱们女儿们也敬重,不像一般的爷们。”
说着说着,王熙凤突然也觉得自己前半生没有意思,索然无味起来。
“我本不该说,说了令人笑话。”
王熙凤掏出了手帕,擦了擦眼角,“可姐妹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做嫂嫂的没有对不起谁,谁不是我细心照料的,所以只能向你们抱屈了。”
“可是有人欺负二嫂?”
无论王熙凤真假,至少明面上,对家里的小姐们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因此。
探春虽然恨王夫人,却也无法迁怒王熙凤。
众人纷纷安慰王熙凤,连探春也忍不住仔细询问。
担心一向强势的王熙凤,会不会以前得罪了府里人,现在有府里下人慢怠了她。
“唉。”
如果贾琏是唐清安疼人的性格,自己又如何会于贾琏闹大前日的地步。
都说自己现在是寡妇。
其实多年前,和寡妇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守活寡,只不过自己外头有个男人。
这个男人却不把自己当做他的女人。
心里话王熙凤说不出来,也不敢当众说出来。
众人在探春这里坐了会,见探春院子外的人多,不一会儿的功夫,纷纷起身告辞。
探春虽然羡慕众人的惬意,不像自己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但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走在游园中,林黛玉忍不住抱怨。
“京城虽好,却一点不如金州。”
“哪里不如金州?”
史湘云反驳道。
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史湘云在京城出身,虽然祖籍是金陵,但实际上把自己当京城人。
听到林黛玉说京城不如金州好,立刻就不满意了。
林黛玉可不怕史湘云。
以前都不怕,现在更不怕。
“我在金州可以随意出门逛街,能乘坐黄包车从城东坐到城西,路上可没有人会指指点点。”
一句话堵住了史湘云。
“那时因为金州新学导致的,京城现在也开始推行新学,要不了多久就会一样。”
“你可错了。”
林黛玉清脆的声音咯咯笑道。
虽然是笑,林黛玉却开心不起来。
毕竟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得她欢心。
“凭什么你说我错了,就是我错了,不能是你错了。”
两人开始拌嘴,可没有宝玉解围。
不过其余的人纷纷劝起来。
“你们两个刚见面的时候好得很,日子一常就容易吵,真真是冤家。”
王熙凤笑道。
止住了二人,王熙凤拉住林黛玉。
“后日我们进宫看望大姑娘,你也跟着去吧。”
林黛玉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只觉得脸热心烦,耳根都红透了,眼光射在耳根下的皮肤晶莹透亮,一层浅浅的短绒更显秀丽。
“我不去。”
“卫王可都说让你去看大姑娘呢。”
刚听到这句话,林黛玉立马气鼓鼓的。
“去看大姐是应有的,偏偏他做好人提了出来,传出去像什么话,我非不去。”
“嘻嘻。”
惜春只觉得好笑。
以前她小不懂男女之事,长大了也不关心,一心问佛,而旁观者清。
“林姐姐明明愿意去,何必又小脾性起来不去呢。”
惜春说起话来越发老气横秋:“外人只会以为林姐姐和大姐没有感情,可不会以为林姐姐是不怕卫王才不去。”
“去去去,后日就去。”
林黛玉像被踩了尾巴,连忙改口同意和王熙凤进宫。
见状,王熙凤面色不变,心里却冷笑两声。
史湘云在崇智殿经常见到唐清安,不过两人之间的话不多,也没有产生什么想法。
不过以她对卫王的熟悉,卫王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
卫王为何要让林黛玉入宫看望大姐呢。
有二嫂和大嫂已然够了。
黛玉和大姐又没什么接触,黛玉来贾府时,大姐早已进宫了。
想破了头脑,她也没想明白。
薛宝琴只看了眼黛玉,担忧被她发现,很快收回了视线。
姐姐说卫王和林姑娘是清白的。
姑妈却私下对自己肯定说他们二人之间不清不楚,定然是有私情的。
姐姐应该说的是对的,难道姑妈比姐姐还清楚不成。
可今日见到的模样,令薛宝琴又突然觉得,姑妈说的好像才有道理。
要说那两人没有关系,未品尝过男女之事的薛宝琴,都能感到了不对劲。
和众人分别后,薛宝琴找到了姐姐。
薛宝钗正在绣花。
旁边的嬷嬷抱着一岁多的婴儿。
薛宝琴捡起了另外的花式纸样看了看。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回来,魂丢在外面啦。”
薛宝钗余光看到薛宝琴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很好笑,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忍不住打趣道。
“姐。”
薛宝琴怕小侄女能听懂自己的话,竟然凑到薛宝钗耳边,还小声悄悄的问道。
“林姑娘和卫王之间真的没有事情吗?”
“你呀。”
原来是这件事,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薛宝钗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指头不轻不重的推了下薛宝琴光洁的额头。
“真是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你还没跟我说呢。”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以前说过了。
薛宝琴怔了怔。
“那现在呢?”
“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呀。”
听到姐姐的反问,薛宝琴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不好意思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