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辉是薛家的大揽总。
在大老爷过世之前,薛家柜上的生意,都是由他来安排,今年去贩卖什么货物,购买多少,多久贩卖完。
每年柜上过手的银钱都是十几万几十万两。
按道理来说,唐清安的主意,体量并不大,但是……耐不住利润高啊。
这笔买卖要是做的稳当了,利润不会比薛家自己的生意利润少。
特别是大房二房如今分家了。
薛家自己的生意,大房靠着积威,分得了北方的铺子,二房则分的了金陵的铺子。
所以张德辉认真起来,认真起来的大揽总,谈起生意来,从来不讲情面。
哪怕面对的唐清安,他十分欣赏的后辈。
“七成。”
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语气,告诉唐清安,想要和薛家合作,就必须接受这个分成。
唐清安恍忽了一阵。
以前都是大揽总这么对付别人,他在大揽总身后摇旗呐喊,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轮到了自己头上。
“辉叔?”
唐清安眨巴眨巴眼。
“这话术还是我当年和您一起商量的。”
张德辉讪讪笑了两下,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清安,三板斧的招数对他不管用。
收起了冷脸,张德辉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温和的解释。
“清安啊,在商言商,你也别怪你辉叔大张口,薛家不但要负责运输,还要负责销售,要七成很合理。”
张德辉开始跟唐清安算账。
听到张德辉滔滔不绝的算账,唐清安眼睛越来越亮。
看到唐清安的眼神,张德辉又算不下去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薛家生意上的账,眼前的小子贼清楚,几斤几两都别想湖弄。
张德辉十分的本事,发挥不出来一分,刚一开口,对方就知道了自己的老底,这生意做的憋屈,不爽利。
“辉叔?”
……
“好吧,你想怎么分?”
张德辉叹了口气,没劲。
“我和辽东的兄弟,去蒙古出生入死找货源,还要打点坐地虎,辽东的上下也需要走动……”
唐清安的手指,一个个数着。
“四六。”
最后终于说出了他心里的数字。
“好,薛家六,你们四。”
张德辉做惯了官面上的生意,薛家每年孝敬上面的太监一样都有常例。
唐清安从薛家出来的,自然晓得与官面上如何分润,又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总之唐清安一开口,张德辉也把对方的账目算的清清楚楚。
“清安,这也就是你,换成了别人,薛家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可以找别人去做,不一定用你。”
开始威胁了。
唐清安点点头,虽然对象变成了自己,但是内心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
“既然不讲情面,那我也把话说透些,这件事既然我插手了,薛家就必须和我合作,我可以成事,也可以坏事。”
辽东都司,到关口的路子,唐清安都有,的确可以坏事。
张德辉眉头紧蹙,随后又平静下来,端起了茶抿了一口,慢吞吞的咽下,最后放下茶碗。
一脸的风轻云澹,这就是对唐清安的回应,不在乎他的威胁。
唐清安轻叹一口气,上前端起茶壶,向茶杯里重新蓄满茶水,露出委屈的眼光。
“我也是薛家出来的人,既然出来了,当然想要出人头地,才有脸面报答薛家。
如今发现了这个机会,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薛家,连贾府都没有透露,我也是有报恩的心才这么做,叔何必这么对我呢。”
张德辉冷着脸不说话,也不看唐清安,房间里气氛越来越冷,唐清安也低下头。
眼看着两人要闹翻。
“噗嗤。”
张德辉突然笑了。
“哈哈。”
唐清安也跟着笑了。
“原还以为你如今当官了,以前的本事都放下了呢,想不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谈感情。”
“这不是见到叔了么,一下子就全想起来了。”
“太太早就说了,你年纪轻轻要闯事业,突然从辽东找到薛家,不管是什么事,能帮衬的就多帮衬。”
张德辉向变了个人,再也不似刚才咄咄逼人,也开始关心起来。
“你才去了辽东几个月,能摆平那些关系吗?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光太太天天记着你,我也想着你。
生意做不成不要紧,别最后把自己陷进去,我可不愿意以后被你弟弟们埋怨。”
唐清安的两个弟弟,一个留在金陵的祖房学习,一个留在金陵,帮手结清大房在金陵的生意。
和官面上做生意,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关系处理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
张德辉很清楚其中的要点,所以才告戒对方。
“我舅舅是当地户,又有贾府的跟脚,凭着舅舅的关系,到底结了一些地方上的人物,倒也没多大的风险。”
至于哪些关系,唐清安没有透露,张德辉也不会追问。
既然如此,张德辉最后拍板。
“四六的话,薛家赚头不多,不过太太也不看重钱,临来前又特意吩咐,我回头向太太告知一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叔。”
听到唐清安的话,张德辉笑了。
即能让东家满意,又能关照唐清安,对这个结果,他也很满意。
和唐清安继续沟通了一些细节,然后去了梨香院,正好薛姨妈在家,被人带到廊里。
隔着窗子,薛姨妈听完后,果然没什么意见。
“难为他了,才去了几个月就敢做这么大的事业,到底还是心向着薛家,咱们家也不缺银子,就当送给他吧。”
张德辉站着廊里,听到窗户里薛姨妈的话,并没有意外。
“既然有了这门生意,金陵的铺子就不能全部丢了,还是要和二房商量下。”
“你拿主意吧。”
薛姨妈交给了张德辉,等他走后,看到女儿竖起耳朵偷听的模样,也不管她。
“当初老爷就说他必有大能耐,我本来想着留给你哥哥用,没想到他心不在咱们家。”
听到母亲的话,薛宝钗笑着宽慰。
“不管安哥儿去了哪里,立了什么事业,咱们从来都是对得起他,安哥儿又是个有心人,不会忘记咱们家的。”
“但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