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使人恐慌。
而人永远无法知晓未来,所以人们的心中,常常因为忧虑而做出各种行为。
当青年的时候,会因为少年的举动而感到发笑或者羞耻,中年的时候,会因为青年的羞涩而感到惋惜。
老年的时候,会因为中年的匆匆,而感叹浪费了美好的时光。
但是无论哪个时间段,都会有个相同点。
那就是他们对以往的经历,由衷的升起自信,觉得能做的更好,或者说做出正确的选择。
将军向来充满自信,仿佛预知未来一般。
花眼却不同。
眼看着就要光复辽东,可能是最后一回大规模的论功行赏,所以想要立下更大的功劳。
他的努力下,几部骑兵营,单独离开沉阳城,往其他方向而去,独立作战。
铁岭方向的蛮族援兵,随着阿骨的败亡而退的无影无踪。
章毅,花眼等将领,率领骑兵主力,六千余骑兵,沿浑河抵达抚顺城。
发现抚顺城成为了空城,然后一路而下,东洲堡,马跟单堡,散羊峪堡等兵堡,皆无人把守。
顺利的收复了百余里。
至此。
整个辽东。
蛮族只剩下辽东东北方凸起的一角。
孤军深入铁岭一带,被章毅拒绝,拿出将军临行前交代的稳打稳扎的吩咐,让花眼无可奈何。
只能率军而归。
抵达东营时,发现营中士兵喜悦,经过询问得知,沉阳东罗城已经拿下。
“是个朝鲜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听到一名朝鲜人射杀了杜度,立下了大功,获得了将军的召见,让花眼露出羡慕的语气。
他这番沉阳作战,一直寻不到机会,没有亮眼的表现。
花眼说话一向不好听,众人都习以为常,章毅忍不住劝道。
“朝鲜军是友军,隔了一成,不熟你的性子。万一被人听到你的话,传了出去,难免闹出不愉快,还是慎言的好。”
花眼冷哼一声。
当年镇江一带时,辽民涌入,物资困顿,无法过冬。
章毅被委以重任,冒着大雪的天气,解决了一路的艰难,顺利的完成任务,因此入了将军的眼。
如今的职位已经和他平级,花眼资历最老,却不把章毅的话放在心里。
“想要卖弄人情做好人,你自己去做,却管不到我。”
众目睽睽之下。
留下这句话,花眼径直离开,原地的章毅,脸色十分的尴尬,却没有发怒,而是忍着怒气,带领士兵们回营。
前番李如靖斩杀阿骨,传了出去后,花眼嗤之以鼻,认为是章毅巴结将军的义子,认定了对方是卖巧之人。
所以最近一向冷眼对待章毅。
章毅虽然被花眼针对,却没有针锋相对,而是选择了退让,维持军中的和睦,以免影响到战事。
如此种种,传到军司衙门中,皆认为花眼的大局观不如章毅。
花眼是谁?
最早主动反正的一批将领,而且是当时难得的勐将,粗中有细,骗得当时的金州降将耿炳远团团转。
心高气傲的他,也不会当众解释。
大老们之间的不和,影响了不少人,包括因为斩杀阿骨而兴奋的李如靖,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敢在四处惹眼。
乖乖的躲在中军,不敢再随意去浪。
唐清安见状,让他去护送奥巴,还有科尔沁草原的台吉们回归。
草原地形不同于国内。
国内高山密林,水流湖泊,关卡城池,道路密集,草原一望无际,随时随地都能遇到敌人。
未雨绸缪。
奥巴说他要回去,严惩那些没有响应他号召的台吉们,谢友成立马提出了担忧。
会不会有人,趁着奥巴离开草原的这段时间,串联起来偷袭奥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见奥巴脸色大变,知道他这次离开草原带领的人少,唐清安主动提出,派一支金江军护送他。
正好李如靖不好夹在章毅和花眼中间,把他派出去何事。
又召来骑兵营营总陈玉,分了两千骑兵,一路护送奥巴回到科尔沁草原。
奥巴离开后,见到了那名熟悉的小将,打听后才得知,竟然是平辽侯的义子。
在十方寺堡留宿的晚上,专门请他过来见面。
“巴图鲁汗。”
“你叫李如靖,我说的对不对?”
奥巴打量了几眼年轻的小将,见对方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精悍之人。
此人斩杀蛮将阿骨的景象,一直令奥巴无法忘记,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所以得知此人是平辽侯的义子后,奥巴心中意动起来。
自己的女儿们早已为人妇,而平辽侯的子女却还小,自己有孙女,但是年龄不合适。
不过此事不急,最终还是要先和平辽侯商议。
李如靖回去后一头雾水。
对方身份高贵,尽问了他一些古怪的问题,什么多大年龄,成家了没有。
奥巴的确身份与众不同。
哪怕他这回没有带领军队,加入沉阳的战场,但是他的旗帜,应平辽侯的要求,出现在了沉阳城前,引起了很大的波动。
蛮族。
终于肯定了,科尔沁草原,站到了金江镇一方。
“这是对我赤裸裸的背叛,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
沉阳城被围困的短短月余中。
各处传来的坏消息,特别是东罗城随着杜度的战死而失陷,形势越发的被动,让皇台吉犹如苍老了十岁。
呼塔布还是那般的坚韧,和被围困之前,没有发生变化。
“科尔沁部落,在我们都城被围之前没有出现,我就已经预料到了,大汗不必为此忧心。
虽然东罗城失陷,但是我早已在各罗城之间修固了工事,加上瓮城,我们还有希望。”
呼塔布的话,并没有让皇台吉兴奋起来。
他是蛮国的大汗。
皇台吉有这份觉悟。
殿内。
随着皇台吉的沉吟而寂静下来。
从一开始,就因为范文程而采取了错误的决定。
金州将军唐清安,蛮国对他上下又恨又畏,关于他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例如存人失地,存地失人。
听到将军说过的这句话,令呼塔布茅塞顿开。
所以他当初坚定的认为,要放弃辽东,全部撤回奴儿干司,恢复蛮族的地利,保持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
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撤,而不是困守城池。
但是他不是皇台吉,不理解皇台吉的苦衷,而范文程懂皇台吉的心理,所以提出了符合皇台吉意愿的计策。
不过……失败了。
其他人可以投降,皇台吉不能投降。
而没有人提出要投降。
令皇台吉欣慰,也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要为蛮族负责。
“呼塔布。”
听到大汗的声音,呼塔布抬起头,等待大汗的吩咐。
“派使者联系平辽侯吧。”
皇台吉露出无奈的笑容。
~~~~~~
沉阳东门。
一名汉人坐在箩筐中,被城墙上的士兵握着绳子放了下来,举着白旗。
见状。
金江军的士兵没有攻击他。
得知是投降,很快被送往了后方,由将军做出决定。
“蛮国愿意去除国号,归顺金江镇,只要平辽侯愿意接纳皇台吉,蛮军将成为金江镇的马前卒。”
使者恭敬的拜见了平辽侯,起身后,告知了来意。
看着金钱鼠尾的汉人,平辽侯认出了这名老熟人。
“白养粹?”
“平辽侯还记得小人,小人之幸也。”
白养粹谦卑的说道。
确认了眼前的人,唐清安心情复杂。
当年。
白养粹可不是这样的气度,额头饱满,而不是像现在,骨瘦粼粼。
“想不到你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唐清安想到了正是因为此人的出卖,导致陈策一家的牺牲,就恨的牙痒痒。
“小人的确不敢,不过身负重任,关乎平辽侯的大事,所以小人才冒昧前来。”
白养粹知道自己得罪金江镇很深。
金江镇攻破了沉阳,他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得知大汗让他出使平辽侯,他没有拒绝。
想要以此功劳,改变平辽侯对他的态度。
“大事,我有什么大事呢?”
唐清安冷笑道。
“关乎平辽侯,谋夺天下之事也,平辽侯雄才伟略,实乃天下第一人。
小小的辽东,如何能配的上平辽侯的才能。”
白养粹的话,让周围的人动容,情不自禁的看向将军。
金江镇的未来,向来都是无法杜绝的争议。
朝廷会如何对待金江镇,将军会如何决定金江镇的未来,以后会不会自立。
谁也无法预料。
将军的做法,一直让人看不明白。
即没有造反的迹象,但面对国内百姓造反,却提出百姓才是正义的一方。
如此种种举动,让人看不清。
所以。
听到白养粹的话,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得知将军的态度。
“那又如何呢?”
唐清安不置可否。
见状。
白养粹自信的说道。
“蛮族还有精锐之兵,可以为将军攻打山海关,牵制大周的军队,而将军有船,可以趁此机会渡海偷袭登来。
大军顺势而下,直取天津,攻破京城,登临大宝。”
大帐内静悄悄的。
只有人们加重了的呼吸声,把众人紧张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谢友成看向将军。
此计很粗糙,破绽很多。
例如山海关之艰,想要攻破难如上青天。
例如朝廷这些年,在登来,天津三地新设的各营,用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防备金州。
哪怕击破了各营,京城的城墙更是高大坚固深厚,数百年来从未被攻破过。
京畿还有五十万户军户,哪怕逃离者众,剩余的军户,也能让京城迅速获得充足的守军。
全国源源不断的援兵云云。
困难重重。
但是。
万一成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