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这个球踢得极好。
谁都没有话说。
朝廷的回复到了金州,唐清安一脸无语。
不提北镇李达祖。
只锦州的史鼐,他和自己关系再为紧密,也不可能同意把他的物资调送给自己。
就和提议把他的物资调送给锦州一个道理。
辽西走廊重新聚集的十余万大军,不提前番前前后后几十万大军的消亡,以及导致的物资落入蛮族手里。
这三年来,辽西走廊耗费了大周国内最后的元气,才有了这新成的十余万大军。
为何辽西走廊不敢轻动。
因为这十余万大军要是再没有了,那就真的没了。
每年要消耗国内千万两的物资,所有人都在催促辽西走廊大军收复失地。
可是辽西就是不敢动。
修堡。
三年内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修建了不计其数的堡垒。
史鼐和李达祖几年里受到了无数的弹劾,这般情况下却仍然纹丝不动。
因为朝廷也怕。
即忍受不了每年千万两的物资消耗在辽东,同样也不敢强迫军队出击。
唐清安还是招来了两人。
既然太上皇如此说,唐清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分别派了人去北镇和锦州。
最后没有意外。
派去的人都灰熘熘的空手而归。
史鼐虽然拒绝了唐清安,却内心满是感叹。
“北镇和锦州获得的朝廷物资是金州的数倍,为何赶不上金州的态势?”
“十万精兵啊。”
史鼐感叹道。
这个数字,唐清安没有太过隐瞒他,他也能有所猜测。
至于李达祖清不清楚,史鼐就不知道了。
贾鉴满脸的信服。
数月前遵从恩主的吩咐,去金州见了金州将军,从旅顺到金州,一路所见情景远和辽西不同。
金州的百姓们,虽然穿着破烂,饥不饱食,但是有一股自信,这在辽西军兵身上是没有看到的。
几个月来,贾鉴也常在琢磨此事。
“对比辽西,金州的重要性虽然比不上,但是金州有三个优势。”
史鼐听到贾鉴所言,好奇的看过去。
“第一,以海治蛮,站稳了脚跟。
唐将军靠着大海之便利,打了数次的大仗都获得了胜利,因此磨砺出了一批精锐老兵。
而辽西直面蛮族的兵锋,前番损兵则将,反而导致本就不多的精兵消亡,战斗力大幅度下滑。”
这一点没人否认。
史鼐点头说道。
“以海治蛮之策,唐清安刚到京城时,就以此策敲开了贾府的大门,走入了贾府的眼睛里。”
“看来贾府中的老爷们,还是极其有眼光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少有。”
贾鉴笑道。
史鼐没有解释,这是因为贾敬的存在。
此人这些年在权贵中销声匿迹,以致于好多后辈都不知道贾府还有一个大老爷。
“第二,旧有势力的消亡。
金州是从蛮族手里收复回来的,原来地方上的大户一开始就被蛮族强制迁移到沉阳,破坏了当地的根基。
不光金州如此,整个辽左都是如此。
大户要么被劫掠一空,要么投降的早,被迁移到沉阳,这就给了唐将军屯田的便利。”
史鼐点点头,同样也认可。
辽西别的不提,还有贾家两府十几处的庄子呢。
这十几处庄子,是贾府仅剩下的祖田,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因此辽西虽然也屯田,但是效果却不强。
“第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里贾鉴说的简短,而史鼐一样明白了其意。
他和李达祖也是将在外。
例如朝廷催逼他们尽快收复失地,可是二人迟迟按兵不动。
同样有自己的便利,但是对比金州,那又不可同日而语。
辽西走廊身后就是京师,任何举动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而金州孤悬海外,身处蛮族境内,被蛮族隔绝。
例如唐清安几番大动军制,不就是因为孤悬海外,不受管控的原因么。
而之所以朝廷没有重视金州,是因为谁都没有想到。
当初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金州能守住,不管是蛮族还是朝廷,史鼐一样没有信心。
而朝廷和自己之所以支持金州。
实则是为了让唐清安在金州牵制蛮族的精力,哪怕只要几个月就好。
因为当时沉辽失陷太快,兵力物资都失陷,导致辽西走廊没有多少军力可守。
当时的形势极其危险,连京城也已经开始戒严。
只要当时唐清安在金州能牵制蛮族一年,甚至只要几个月,就足够辽西缓口气,等来内地的援兵。
可以说。
唐清安从收复金州,到收复镇江,收复长白山东岸,乃至现在的形势。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当初之所以彻底放权给唐清安,就是因为如此。
不过唐清安有现在的所为,实在是没有人能预料的到。
朝廷前后四五十万大军都折损在了蛮族手中,比金州城更坚固的沉阳,辽阳同样没有守住。
至于唐清安突然大功干戈,从澳门采购回来红夷大炮,谁晓得还有这般利器?
只能说唐清安是金陵人,又是薛府商贾出身,的确见多识广。
现在金州的唐清安,就像雪球一般,扫清了刚开始的阻碍,越滚越大。
已经成了气候,不光是朝廷,哪怕蛮族前几个月都要避其锋芒了。
真是可叹啊。
谁能想到,有二十万精兵的蛮族,无往不胜,竟然主动避开了唐清安的兵锋。
“只怕没两年,唐清安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史鼐说道。
贾鉴明白恩主的话意。
朝廷要顾忌那唐将军了。
他却笑道。
“可惜太上皇和皇上两位圣人斗的厉害,只怕没有分出胜负前,谁都不会冒然动唐将军的。”
史鼐愣了愣。
这倒是他疏忽了。
“天时,地利,人和。”
贾鉴边摇头,边感叹。
“唐将军才二十二岁,实岁二十一岁,蛮族的老奴没几年就要七十岁。
自古在杀场经历一生的武人,有几个能长寿的?我预料蛮族的老奴,也就这几年之事。
国内民不聊生,乱民四起,朝廷还在内斗,蛮族即将新旧交替,政权不稳,朝鲜之国唯将军马首是瞻。
如今的唐将军,就像那新日初生般,谁能挡之。”
史鼐听贾鉴把话说的玄乎。
“你说的唐清安彷佛要造反似的,真要是如此,我可不容他。”
贾鉴笑着摇了摇头。
“造反倒不至于,我观唐将军是个极爱百姓之人,不会作乱一方,坐看风云罢了。”
有些话他不准备再说下去了。
毕竟天不可测。
谁能看透未来,金州将军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介时的天时是如何的情景。
德,才,行。
三样都具备,金州将军差的只是天时罢了。
就算等不到天时,有如今的根基,唐将军也能成为镇守一方的诸侯,难道朝廷有实力翻脸?
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辽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唐清安收到了金州贾鉴的书信,为他的恩主解释,不是史公不想解唐将军之急,而是辽西同样急缺物资。
“此人有才啊,可惜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唐清安摇了摇头。
“谁如此值得将军如此夸赞?”
新来金州的冯紫英笑道。
唐清安笑了笑,没有解释。
虽然没有自己说的这么玄乎,但是贾鉴现在的恩主是史鼐,就算他或者因为参加科举从史鼐处离开,也不会来投自己。
除非史鼐离开辽东。
唐清安看着冯紫英。
“委屈你一段时间,暂时先在金州守军中担任试把总吧。”
他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是太上皇的人,现在提拔冯紫英,也算是对太上皇的回应。
五品的武官,也就是一个千户罢了。
在辽东。
一般的营兵制里,千户担任哨官,卫所掌印和佥事,担任把总千总,或者守备,都指挥则担任一营之总,或者游击,或者参将。
至于副总兵,总兵则挂五军都督府佥事,都督同知,或者左右都督的虚衔。
唐清安现在是左军都督府的佥事,正二品武将。
前番所获战功,理应提拔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从一品。不过因为弹劾他浪战,就此作罢。
试把总一职,对于冯紫英的品级来说,是越级重用。
冯紫英没有推脱,也容不得他推脱。
既然来了金州从军,当然唯将军马首是瞻。
“好好干。”
唐清安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对这个红楼中的大好男儿,颇有期待。
此人乃武勋出身,从小就有家学,欠缺的只是经验罢了,只要在军中勇于任事,出头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自己对京城勋贵积极靠拢的示好的举动。
自己有勋贵的帮助,在京城对抗弹劾他的奏疏,当然也要回馈他们,还不能小气。
相信要不了多久,还会有勋贵子弟来投靠金州。
军学堂,优秀的遗孤子弟们,也陆续派驻去了前方各哨队。
有称赞,有重用,当然也有不满,有抗拒。
这些从营总传回大将,再传回金州的各个文书里,唐清安让人开始清查。
到底是因为派去的军学堂的学生才情不足,导致无法胜任,还是有些哨官起了别样的心思。
前者,就调回不能顺应形势变化的军学生,派去新的优秀的军学生,后者,则召回哨官严格督查。
当一个哨官,三番两次的命令,仍然找借口拒绝离开防区。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想干什么。”
彭大海大怒。
作为唯一原复州反正将领的营总,原参将赵缑用旗下的千户,他愤怒至极。
金州的赵缑用,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