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聚那么多人在这里,唱的是哪出戏啊?”尚可喜留在漳州府城内的家丁头目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
平日里陈少川和郑家的人都是几个几个混在刘国轩派出的巡逻队伍中,然后再混上城墙,伺机进出的,很难被发现。但今晚赵景一下子就带了三十几人埋伏在北门,很快就暴露了目标。
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方,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而陈少川如此安排,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到刘国轩这边来商议决策,他也能拖住一段时间,甚至反杀。
只是,他没想到各方势力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在距离孙征淇的约定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候,就已经到汇聚刘国轩驻地了。
屋内还是诡异的静,刘国轩和陈少川在屋中有二十四人,郑家有十三人,此时也是紧张戒备的状态,而尚可喜手下屋内屋外二十五人全来了,屋内十四个,屋外十一个。
“尚把总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将军和手下几个心腹商议事情,你也要管吗?”刘国轩中气十足,面上丝毫不见惧色。
但是,这个家丁头目自从发现了赵景等人,以为对方是郑成功的手下之后,对刘国轩就不再信任,所以才会带着手下倾巢出动。
虽然这里是刘国轩的老巢,但他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特别是这点时间刘国轩一直小心伺候,让他误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绿营千总。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自己带着那么多人,拿下他应该是很容易的。而只要拿下刘国轩,他的手下自然也就自行瓦解了。
只是,刚刚大门一开,他发现屋内有足足三十几人,屋外还有七八个刘国轩手下家丁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颤——看来真的要出事了,不然刘国轩怎么会聚那么多人在这里?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硬拼了,对方肯定也是有所戒备的,硬拼说不定要栽在这里。
能被尚可喜留在漳州府城牵制监视刘国轩的人,自然不是鲁莽大意之辈。
“好了,刘将军,我现在有要事和你说,你让手下的人出去,留几个心腹就行了!”那家丁头目眼睛紧紧盯着刘国轩,用不可质疑的语气冷声道。
刘国轩心中有些担心对方发现了端倪,眼珠一转,随即指着和尚可喜手下人马一同站在屋中央的郑家人马:“你们几个出去等着!”
微风吹动屋内的蜡烛,火光摇曳,这个时候屋中的人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都知道对面的是敌人,全都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余光纷纷看向了对方身上的武器,手则全都放到身侧最适合拔出武器的位置。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几个头目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动手,甚至不敢扭头,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引发意外,被立即杀死。郑家头目听到刘国轩的命令,随即一招手,手下的人立马跟着他走出房间。
郑家的人开始转身走出房间,尚可喜的家丁头目,陈少川都朝着自己的家丁手下使出了眼色,刘国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杀!”
尚可喜手下的家丁头目勐然拔刀,朝着刘国轩砍去,他的手下也随即趁着郑家这十几人出屋的混乱间隙抽刀向着那些移动的人砍去。
混战一触即发,屋内原本诡异的平静也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开始抽出武器,朝着身边的敌人发动攻击,刀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少川右手一把抓住刘国轩的肩膀,勐地用力一拉,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背后的短铳,对准了面露凶狠,挥刀砍来的那个家丁头目。
屋内的其余军情司杀手同样反应迅速,同时抽出手中的短铳,随着十一把短铳连续发出爆响,屋中被火枪射击的火焰照得一片明亮,九个尚可喜手下的家丁在惊恐中被火枪击中,然后哀嚎着朝后飞去,撞乱了原本要进攻的己方家丁。
与此同时,郑家的人马被刘国轩和尚可喜的人同时攻击,一时间死伤过半,血雾蓬飞,便是头领也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剩余的人则被这一突然袭击,特别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懵了,一时间根本做不成像样的抵抗。
不止是郑家的人,便是尚可喜和刘国轩的人,这个时候也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大西军的杀手会有这种武器,局势顿时倒向了陈少川一边。
尚可喜的家丁头目被陈少川一枪击中胸膛,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飞出撞到了身后的手下,他的刀还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就砍中刘国轩的脖子了,但最后却没有铅弹快,功亏一篑。
他刚刚其实仔细计算了屋中的人员,郑成功和刘国轩的人都在里面,混战之中绝对难以配合,虽然有三四十人,却难以施展。而自己这方有二十五人,只要趁乱忽然袭击,绝对是可以得手的。
只要杀了刘国轩和他手下的心腹,以及郑成功的人,北门便在掌握之中。然后他便能趁着北门群龙无首之际,直接接管,然后和城外的军队两面夹击前来偷袭的郑成功兵马,大事便成了。
在尚可喜的计划中,刘国轩本来就是要想办法除掉的,所以当家丁头目发现刘国轩有了异心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挥刀砍了上去。
陈少川和刘国轩赶紧后退,他们身旁的家丁杀手一拥而上,群龙无首,又已经处于绝对劣势的屋内尚可喜手下家丁很快又哀嚎着倒了下去,血水飞溅,发出了飒飒声,染红了泛黄的窗户纸。
与此同时,屋外刘国轩的家丁惨遭袭击,几乎全军覆没,外面的那十几个尚可喜家丁还不清楚屋内发生什么,就又和郑成功的人厮杀在了一起,等陈少川手下的杀手冲出的时候,迅速且激烈的战斗使得他们仅剩四人,郑成功的人则被全部杀死刘国轩手下的家丁还剩两个。
“留下活口!”陈少川随即出屋,在冲出屋内的七个杀手大喊道。
那七人的手腕随即一转,火铳纷纷射偏,几乎都打到了尚可喜家丁的腿上。那四个家丁应声倒下,在地上哀嚎起来。
陈少川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对方随即走到空旷处放了一个信号弹。这是他和赵景约定好的,只要信号弹发射,便立即停止强攻北门,等待命令。
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陈少川自然没有机会通知赵景,对方只要听到了动静,就会立刻带人发动针对北门的袭击。
陈少川则直接上前,手中握着一支短铳,朝着那四人指了指,喝道:“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知道什么现在立刻说出来!”
此时,府邸外面,刘国轩手下的人已经聚在了一起,想要冲进屋中救主,但随即被家丁拦了下来。
那四个家丁一时还缓不过,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陈少川抬枪指着最边上的一人。
“砰!”的一声,那个家丁的脑袋瞬间开花,血水飞溅,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另外三人见状,随即一个哆嗦,就要把城外还有清军伏兵的事情说出来。
刘国轩见状,随即打断:“大人,城外有尚可喜的一千多伏兵,要尽快通知世子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的罪该万死,实在不应该隐瞒至今……”
陈少川一听,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了刘国轩的衣领:“你说什么?”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刘国轩求饶道。
陈少川瞪着刘国轩,眼神凶狠到能杀人,但他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咬牙恨恨道:“你立刻带人去守住北门,然后派亲信稳住城中的其他清军……”说着,陈少川松开手,再度质问道:“你还有隐瞒的吗?”
若不是现在刘国轩还有大用,不是杀人的时候,陈少川绝对要把这家伙千刀万剐。
“小的绝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刘国轩被吓了一脸汗,孙征淇的进攻太突然了,若是他能早一天知道,就不会出今天这种事了。
“滚,按老子的命令,去做你的事情!”
陈少川一面喝道,一面扭头看向了剩下的三个尚可喜家丁:“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三个家丁这种时候,突然被刘国轩打断,哪里还能想起什么,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少川见状,脸上的肌肉陡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冷笑着下令道:“杀了他们!”
七声火铳发射的爆炸声登时响起,那三个家丁瞬间被击倒,惨死在了院子之内。
刘国轩不敢再逗留,当即带着仅存的十来个家丁跑出了这座府宅,翻身上马,带着宅子外面的百余名绿营兵朝着北门的方向跑去。
陈少川也随即收拢人手,跟了上去。这个时候,他心中原本舒缓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算一下时间,孙征淇应该已经到了城外,李世子也在船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尚可喜这一手原本用来对付郑成功的棋对于陈少川来说,实在是太出其不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尚可喜是怎么猜到自己的行动,提前设下伏兵的。
而现在的局势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他必须得先控制住城内的局势,以免孙征淇在城外被前后夹击。
与此同时,城外正在靠近的孙征淇,彭信古的兵马和尚可喜的伏兵都被城中忽然爆发的火枪射击声给干扰到了,一时间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尚可喜手下的心腹将领当机立断,虽然明军还没进入预定位置,他的兵马也还没完成合围,但他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随即派出骑兵出战。
尚可喜只是要他斩获一定数量的郑军,并没有让他一定要全歼这股军队,这使得他在决策的时候拥有很大的自由,没必要瞻前顾后的。
而孙征淇听到声音,也意识到情况不妙,随即下令水陆两军全速前进朝着漳州府城冲去。
他现在手中有近千人马,李定国大军又在后面,所以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攻入城中,就算之后不敌也没事,只要李定国率兵及时抵达便可。
孙征淇之前虽然嘲讽了李定国一番,但他从未怀疑过对方的军事能力,一直将李定国视为此次行动成败的关键。这也就是他一定要等李定国追上了,才出兵漳州府城的原因了。
就在孙征淇麾下兵马全速前进,直奔漳州府城而去的时候,尚可喜的伏兵也很快围了上来,双方在距离漳州府城二里左右的河边展开了激战。
彭信古所领的数百兵马在黑夜中被清军优势兵马突然一击,根本不敌,登时产生了严重混乱。
但清军同样没能讨到什么好处,夜色掩护和突然决定的袭击也使得他们难以发挥最佳的攻击效果,彭信古部虽然不敌,但也没有立即溃散。
不过,这样的局势并没有维系多久,尚可喜的这支兵马确实是精锐,彭信古很快就被手下的一部分残兵裹挟着退到了岸边。
但这个时候,孙征淇却指挥船只主动靠岸了,他先是指挥船上的炮手朝着离岸边较远的地方轰击,给黑暗中的清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这并不是他鲁莽冒进,若是此时撤了,谋划了那么久的漳州大战就功亏一篑了,而且彭信古和陈少川,还有刘国轩都绝对难逃一死,所以他决不能退。
反正李定国就在后面,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来,凭借中手中的兵马和船上的十几门小炮,黑夜之中他有这个自信能够坚守住。
随后,孙征淇又立即派出船上军情司和陈奇策的士兵从清军两翼靠岸登陆,牵制对方,自己则带着郝尚久支援的兵马和亲卫队冲杀而下,亲自去接应彭信古。
彭信古和几十个士兵且战且退,狼狈至极,他是有领兵打战的才华的,只是如此局势之下,也根本发挥不了。
孙征淇很快就率兵冲了过来,两军依旧在混战,黑暗之中,清军的所谓军阵也被火炮和两翼的明大西军牵制,难以发挥白天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