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征淇侧着躺在柴火上,背后被绑住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摩擦着,努力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平静了下来,后脑勺和脖子处的伤痛也已经缓和,昏暗寂静的环境十分压抑,但又让他很有安全感。
“彭!”一声极其轻微的绷断声响起,孙征淇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胳膊肘赶紧一用力,上半身很快就被撑了起来,随后手指伸向了绑腿,拔出了那把特制的匕首。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征淇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死尸一般躺在柴房的地上,一动不动。不过,周围寂静的环境使得他的听力大大增强,让他能听到门外忽然间传来的脚步声。
“少爷估计后半夜才会回来......”
“这不好说,要是少爷又喝多了,明天午时都不一定能醒。”
“咱们得快点,要是被其他人发现,银子可不够分......一会我进去搜,你在外面放风!”
“要不咱还是不去了,要是被发现了,告到老大那里去,咱们可......”
“怕什么?别被老大发现就好了,这些官差平日里嚣张得很,到处勒索,身上绝对有银子,你就不想和少爷一样,去醉花楼睡小娘们?”
“......那你一会快点,我在外面给你掩护,千万要快点,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万一......”
两人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压低了声音在争辩,孙征淇听了个大概之后,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尽可能不表现出任何异常,这是他弄清楚周围情况的唯一机会,等得越久,自己就越虚弱,逃出去的机会也就越小。
脚步声越来越大,很快门口就传来了响动,应该是有人在开锁。随后,门被轻轻推开,两人在门扉微微打开的门口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一人走进了柴房,随手将门又掩上了一点,只留两指宽的门缝让屋外的光线射入,使得柴房内勉强能够看得清楚,另外一人则在门外守着。
走进柴房的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他没有立即靠近孙征淇,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看清楚被绑住了双手双脚,躺在地上的衙役之后,才开始靠近。
这个衙役生得并不强壮,被他老大一棒就敲晕了,现在应该还醒不过来。反正,以往被老大敲晕的人,不到亥时根本醒不了。
这个家丁看了一会,确定眼前的衙役确实还晕着之后,才靠近对方。他蹲下来把躺在地上的衙役整个翻正,打算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搜身,看看有没有财物,
不过,就在他刚刚蹲下,把手中的木棍放在地上,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一道寒光忽然闪过,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迅速刺入了他的脖子。而后,这个家丁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只铁钳一般的手就立即从侧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黑暗中,迅速流下的鲜血遮住了寒光,顺着匕首滴到了地上,孙征淇的眼睛忽然睁开,无比平静的看着身侧那个即将断气的那个家丁,一部分鲜血顺着匕首流到了孙征淇的手上,又顺着手臂染湿了他的袖子。
随后,他的右手忽然勐地一用力,那个家丁的脖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捏碎了,嘴角渗出鲜血,整个人顿时失力,很快就被侧躺着的孙征淇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得益于常年军事训练的强健体魄,孙征淇才能够以这样消耗体力的姿势勐然发力,击杀敌人。若是普通人,恐怕不止使不上力,也很难做到这般悄无声息。
这小半年的磨砺将孙征淇性格里坚毅凶狠又狡猾的一面培养了起来,使得他在生死之际能如此澹然自若,杀伐果断。而不是当初那个能被土司兵俘虏的孙征淇了。
他不敢放松,立即坐了起来,双脚也在黑暗中松开,原本绑在脚上的绳索随即滑落在地上。
在门外负责放风的另外一个家丁心中十分忐忑,急得左右踱步,生怕有人路过柴房,自己会暴露。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柴房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最终忍不住,朝着里面小声的喊道:“你快点,一会就被人发现了!”那声音又急又怯,极度克制,甚至不敢大声一点。
可是,柴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回应,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又喊了几声,越喊心里越害怕。
柴房里面出事了?还是自己喊得太小声了,里面没听到?但他又不敢去找人来帮忙,想起老大平日里那凶狠的模样,那条棒子不知道打晕了多少人,要是自己的小偷小摸被知道了,绝对得吃不小的苦头!
那家丁左思右想,犹豫了好一会,又缩着头朝着里面喊了两声,但仍旧不敢出大一点声,心里还是担心被人发现。
可是,柴房里依旧没有一点回应,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推开柴房门扉,然后缩着脑袋,蹑手蹑脚走进去。
他看着地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然后壮着胆子往里面走去。只是,身子刚刚探进去一半,一道寒光突然就从门扉侧面闪过,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进来,敢乱动一下,你也会成为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个骇人的声音传来。
家丁心中一颤,惊骇欲死,可又丝毫不敢乱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发麻,可刀抵在喉咙处,又不能不动。
就这样,这个本就十分胆小的家丁,双腿颤抖着走进了柴房,随着门扉被轻轻关上,他仅存的最后一丝胆气也被吓跑了。
“这是哪里?”孙征淇眯了眯眼睛,冷冷问道,“我不会问第二遍,你也没有机会答第二遍!”
那凶狠的声音使得家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又让他保持清醒:“这......这.....这里是王......王府......”
“你家少爷为什么要绑我?”宁乡城内,能有那么大宅子,又养有家丁的,也就只有一家,孙征淇在县衙里干了小半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他他......他......”那家丁结结巴巴,愣是说不出来:“少爷......少爷说......”
“什么?”孙征淇手中的匕首抵近家丁的喉咙,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脖子的皮肤,血水开始渗出......
那家丁只觉喉咙一阵冰凉,然后便是一阵刺痛,赶紧回答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也不知道......少爷就是在街上看到你,就......就让我们过去......你之前得罪了我们家少爷,而他下不来台......他说过,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你......”
孙征淇眉头紧皱,只觉得十分荒唐,可对方没有理由骗他:“谁打晕的我?”
“老大!”
“我问是谁打晕的我!”
“是老大,官爷饶命,是我们老大,真的是他!”
孙征淇一听,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随即又问了王府的一些情况,随后便将那个家丁绑了起来,以免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被偷袭。
他一时觉得好笑,这事情简直是太荒唐了,除了前几天征粮的时候,其他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针对过什么王家少爷,这个人甚至都不在孙征淇的眼里。
当初黄王两家因为一家店铺闹矛盾的时候,初来驾到的孙征淇还调解过,然后因为坚持公正,两边都得罪了,因此还被班头大骂了一顿。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简直不可思议,简直离谱......”孙征淇嘴里都都囔囔,脸上是狰狞的苦笑——他堂堂秦王世子,未来的天下之主,差点因为这点小事,死在了宁乡......
那个家丁被绑着手脚,嘴巴也被染血的布条堵了起来,看着换完衣服,朝他走来的孙征淇,被吓到双眼瞪得滚圆,脑子又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