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康斯坦丁看到老唐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出奇的愤怒。
那个在他感应中应该是诺顿的生物，只不过是一个残疾而丑陋的人类。
那个人有着皱皱巴巴粉红色的皮肤，没有手脚，像土豆一样的脑袋上长着稀疏的头发，一双黑色的眼眸看着康斯坦丁，让他没来由地一阵恼火。
自己被骗了，这是康斯坦丁的第一反应，哪怕他作为并不完整的龙王，心智水平并不算高，心理年龄常年维持在小学生水平，但面前的景象告诉他，他被骗了。
当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被人骗到几十公里外找自己的爸爸妈妈，最后只找到一条狗的时候，他通常会崩溃大哭。
但康斯坦丁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学生，拥有龙王力量的他还会把骗他的人打死。
比如面前脸长得跟发芽了的马铃薯似的老唐。
尖锐的龙爪拍碎了老唐床尾的护栏，随后，康斯坦丁撑着床板，向老唐铺了过来，左手的爪子抓向对方的脖颈。
老唐没有躲避，或者说，他这幅样子也没法躲避，他只是看着康斯坦丁金黄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一些特殊的情绪，但康斯坦丁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暴虐与愤怒。
一种冷硬的触感从脖子处传来，那是康斯坦丁能够撕裂钢铁的利爪，在老唐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一秒被分成无数个部分，然后将每一部分拉长了百倍。
在那一刻，老唐才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奇妙的链接，那存在于每个双生子之间的链接，伴随着这种感觉，眩晕随之到来，当老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死了？”老唐躺在那虚无中，活动着自己似有若无的四肢，自言自语道：“手好像又长出来了。”
说着，老唐挥了挥手，果不其然，之前断掉的手现在完好无损，老唐将手掌放在眼前，活动着手指，反复确认着自己的状态，显然在这处空间中，他的身体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低低的哭泣声从远方传来，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不断回荡，最开始老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那哭泣的声音就大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老唐爬起身来，这对躺在床上快一个月的他并不容易，但好在他很快找回了过去的感觉，踉踉跄跄地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微弱的光芒从黑暗深处传来，老唐发现自己似乎站在水面之上，脚下的水面质感如岩石般冰冷坚硬，但每当老唐落脚，便能看到自己脚边掀起的波纹。
伴随着老唐的前进，他从脚下的水面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着健美的身姿与帅气的面容，和过去的老唐别无二致。
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唐现在不着片缕，哪怕这片空间中没有人影，老唐还是感到一丝尴尬。
“好歹给件衣服啊，这样光着算什么……”老唐嘀咕道，伸出手捂住下体。
但在老唐说出这句话后，改变发生了，老唐捂着下体的手中变得空无一物，一种奇怪的空虚笼罩着老唐，他定了定神，向下望去。
小老唐不见了。
很明显，老唐的愿望在另一个角度上实现了，只要没有隐私，便不需要遮挡。
老唐被这一下给整不会了，他呆呆地看着水中明显不一样的倒影，但那哭声变得震耳欲聋，催促着老唐。
面对这样的情况，老唐抓了抓脑袋，最后一咬牙向哭声的方向狂奔起来，同时自言自语道：“没事，没事，都是梦，都是梦。”
或许是没了胯下二两的缘故，又或者是为了搞清楚这片空间的秘密，老唐的脚步变得前所未有地快，如同贴着地面飞行，向着哭声的位置狂奔。
不知过来多久，光芒越来越耀眼，老唐穿过一片光与暗的边界，来到了另一边白色的空间中。
一个熟悉的男孩抱着自己的腿坐在这片空间的中央，哭泣的声音从抱成一团的男孩处传出，在这片空间中回荡着。
老唐走了过去，站在男孩的身边，这个孩子他很熟悉，曾经许多次出现在他的梦中，问老唐会不会吃掉自己，而老唐每次的回答都是不。
面对熟悉的孩子，老唐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男孩长而柔顺的头发，将男孩的头顶揉成了一团鸟窝。
“哥哥？”男孩的哭泣止住了，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面前的人，黑色的眼中流露出震惊与欣喜，他紧紧抓住老唐的手，似乎害怕他跑掉。
“我感觉不到你了……然后又感觉到你……你变得不一样”男孩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整片空间在他的诉说中微微颤抖着，光与影的边界不断闪烁着，但老唐都没在意，只是蹲在男孩旁边，听着他稚嫩的叙述。
“我回来了，我可能不再是过去的我，但我们或许还是兄弟。”老唐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道：“按安德那家伙的说法，他应该有办法把你也救出去，这样我们……”
轰！
老唐的话语似乎是某种禁忌，这片刚才还平静的空间震动起来，脚下平整的水面也波涛汹涌，无形的波浪拍打着老唐的小腿。
“怎么了？”老唐看见脚下水面，那如镜面般的水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像，但在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移动着。
一双金色的竖瞳在老唐的注视中逐渐清晰，而在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这片水面下潜藏的怪物。
那是一只有着黑红色鳞片的巨龙，四足双翼，与老唐在一切幻想怪物图鉴或者奇幻电影中看到过的巨龙都不相同，它有着东方龙的胡须与修长的身姿，又有着西方龙蝙蝠状的翅膀和骨刺般的龙角。
老唐终于明白了为何安德说那些龙族与DND里的巨龙是两个物种，只要用眼就能看得出来，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但这时候老唐已经顾不上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他拉住旁边男孩的手，想要带他离开。
“来不及了，哥哥，他要来吃你了。”男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留下，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