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五所这里,七福晋吃了半盘子西瓜,又吃了一把的南瓜子,海棠与核桃也回来了。
“四福晋也在呢,太子妃说有外客,吉服更妥当些……”海棠道。
核桃则道:“太子妃叫人装了两样饽饽,两包是给福晋的,两包是给七福晋的……”
七福晋直接跟舒舒道:“瞧瞧是什么,过来这边十来天了,之前带来的饽饽都吃光了。”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直接装盘吧……”
核桃应了,下去装了盘上来。
太子妃送两样子饽饽是火腿佛手酥跟红豆凉糕。
一咸一甜。
七福晋尝了一遍,道:“这个凉糕好吃,火腿酥吃着太干了……”
尝完了饽饽,七福晋起身就要走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
七福晋在门口停了停,看着舒舒,道:“我稍后会打发海棠去头所说一声,她没想起来,咱们想起了,这没什么,可要是不告诉她也不好……”
倒像是故意使坏似的。
舒舒道:“又不是小孩子,非要只跟我好,不跟她好的,随您行事。”
七福晋看了眼舒舒身后跟着的核桃,道:“小椿呢?那么好的丫头,留在皇子府看屋子,不是太可惜了?”
舒舒心中诧异,实没想到七福晋会问起小椿来。
她就如实道:“调教小丫头呢,还预备嫁衣,且忙……”
七福晋道:“这是要出门子了,回头我给她预备添妆……”
七福晋带了海棠走了。
舒舒也反应过来七福晋为什么问这个。
七福晋比舒舒大两岁,今年二十了,她身边的丫头与她年岁相彷,是指人出去,还是做通房,也到了有所选择的时候。
海棠虽跟八阿哥那边的海棠同名,却是不一样的人品。
云海棠轻浮傲慢,这个海棠丫头却是安分守己,看着很靠谱的样子,七福晋也很依赖她。
舒舒回房,就有些沉默。
对于内宅女子来说,这一辈子下来,跟丫头相处的日子比丈夫都多。
舍不得是情理之中,这能不能容得下,就要因人而异。
这是七福晋的私事,没有她插手的道理。
只是小椿那里,舒舒想到了现在护卫处的邢江。
而后,她又看了眼核桃道:“高斌可有阵子没来了?在哪里忙呢?”
核桃落落大方道:“去保定皇庄了,走之前过来了一趟。”
四阿哥负责试种玉米跟土豆,这规模比想象中的大。
除了京郊几处皇庄之外,保定皇庄也选了几处。
舒舒忍不住看了眼核桃的肚子。
高斌长得不差,核桃眉眼也清正,这两人凑到一起,往后能不能生出个大美人来……
核桃被看得迷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好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舒舒心里八卦了一回,就去东厢房看丰生去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九阿哥来这边值房的消息,也有人报到御前。
康熙略一寻思,就晓得九阿哥是在取巧躲懒了,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
他想要训斥逆子了。
不过想到园膳房里孝敬的西瓜,他就改了主意,只对魏珠道:“传九阿哥过来……”
内务府这半月动荡不安,九阿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无为而治”,缓解了上下的紧张气氛。
只是自己让他恢复差事,不是躲懒来的,关于会计司的那一摊子,该怎么接手,还要九阿哥想法子。
这会儿功夫,十二阿哥已经到了,已经到了内务府值房。
九阿哥看着他道:“今天上午爷没过去,下头什么动静?”
十二阿哥道:“都来打听了……”
瞧着那样子,很是担心三阿哥卷土重来。
知晓九阿哥只是去畅春园值房了,他们才安心些。
九阿哥撇撇嘴,道:“欺软怕硬的东西,就是瞧着爷脾气好罢了!”
十二阿哥没有否认。
外头好像真这样认为的。
都说九哥看着爱酸脸子,可是在内务府小三年,也没有真正难为过下头人。
至于卡着戚属子弟升迁,也是公心的缘故,反而得了不少中等人家的敬佩与感激。
可是三阿哥,平日里笑眯眯的,说话也温煦和气,可是这手段太过凌厉。
尤其是会计司那件事,他自己“白龙鱼服”,到了裕丰楼找茬,才有了后头的事……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跟我回去吃午饭,让你嫂子加菜了,下午再回去。”
十二阿哥点点头,跟着九阿哥出来。
魏珠正好到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十二阿哥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也熟悉熟悉园子这里的庶务。”
换了其他人,可以直接打发去北五所,换了十二阿哥,他就要多体恤了。
这个弟弟是个面皮薄的,怕是自己不好意思直接过去。
十二阿哥点头应了,目送着九阿哥离开,才转身折返。
魏珠笑道:“九爷可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得意道:“没法子,谁叫身份在这里摆着,之前的时候还觉得爷是小的,上头一熘的哥哥,可是等到小十八一落地,爷这一数数,就反应过来了,上头八个哥哥,后头却是都九个弟弟了,爷往后也算是大的了,汗阿玛龙马精神,保不住后头还有多少个小的呢,爷这哥哥的排场也得摆出来!”
魏珠听得忍俊不禁,道:“九爷您算数学得好。”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比爷还小两岁呢,爷心里,也当你半个弟弟待的。”
魏珠忙躬身道:“奴才不敢,您老人家可收着点儿说吧!”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嘴,道:“行了,爷晓得忌讳,往后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爷瞧着眼下也没人敢欺负你,至于升不升职什么的,反而不重要,这资历也得慢慢熬,梁谙达就是将前头的太监熬没了,才升上来,可也只是副总管,想挂总管,还要再熬……”
魏珠实在年岁还小了,只有十六岁。
所以即便到了御前做侍笔太监,也还归在小太监里。
魏珠道:“奴才不求那个,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之前只是个孤儿,沦落到寺庙里讨生活,后来寺庙也破败坍塌了,才上了亲戚的当,被骗着净身,当了内侍。
如今害他的亲戚也没落下好,他心里也平静了。
九阿哥点头道:“知足挺好……”
两人低声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外。
正好马齐从御前出来。
“老师……”九阿哥见状,忙上前请安:“给您请安了……”
自己虽晓得御史弹劾是怎么回事儿,可旁人不知道。
在十阿哥去鞭打了御史后,督察院那边弹劾的不单单是十阿哥,自己也没有落下。
都被马齐给驳回了,还训斥督察院无中生有、信口捏造罪名,反正护短得很干脆。
为了这个,还有御史弹劾到马齐身上。
不过马齐虱子多了不愁,就任由他们去了。
九阿哥早想着道谢,还先头在“禁足”中,师生也没打照面。
马齐忙避开,道:“九爷客气……”
说着,他眉头微蹙,看着九阿哥道:“阿哥大了,往后还需慎言……”
九阿哥有些懵,自己多说什么了么?
刚才不就是一句请安的话?
马齐说完这一句,没有继续的意思,点点头就走了。
魏珠看了马齐的背影一眼,这是提醒九爷在御前慎言。
等到魏珠进去禀告,就叫了九阿哥进去。
康熙看着他,道:“朕怎么不晓得畅春园有多少差事,还要劳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坐镇?”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圣驾所在,再小心都是应该的,儿子早上还吩咐园总管捞蛙卵呢,这大热天的,不能关窗户睡觉,可这蛙声没完没了的,这也扰得人清净不是;再有就是清溪书屋的冰,之前搁冰太早了,早上有湿气,太凉容易感冒,顶好是往后挪一个时辰……”
康熙轻哼道:“啰嗦!”
随即,他指了指凳子道:“坐下说话……”
要不然的话,瞧着这站得不直熘,他还想要继续训人。
九阿哥也没用魏珠跟梁九功动手,自己麻利地搬了一个圆凳挨着炕边坐了。
康熙将炕几上的折子拿起来,递给九阿哥道:“你看看这个……”
厚厚的折页。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原来是郭络罗家的抄检名单。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又回到第一页,在银子数额上多看了好几眼,皱眉道:“汗阿玛,这个数额应该不大对,根据桂元所说,他们去年做幌子收购的人参就有八百多斤,只这面上的人参就能卖多少银子了,下头种植出来的人参,应该比面上做幌子的只多不少……”
这样下来,一年下来就有三、五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人参这一项。
在九阿哥任内务府总管前,郭络罗家把持内造办也有将近二十年。
郭络罗家没有分家,家资应该远胜于前阵子被抄家的富察家才对。
眼下却只有富察一族的五成。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朕也觉得不对,朕打算跟你借两个人使……”
“桂元跟桂丹?”
九阿哥有些迟疑,道:“桂元还罢了,桂丹是不是算了?不是个能充数的,况且这用孙子查祖父,这回头就算对也是错了……”
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是高衍中跟曹顺!”
九阿哥忙道:“您随便用,高衍中本就是内务府的人,曹顺也闲着……”
康熙沉吟道:“高衍中官复原职,仍为内务府本堂郎中,而后带了御史往江南,核校三大织造账目……”
九阿哥听着,心里不落忍了。
这听着是“钦差”,可是成色不足,尤其对上的还是三大织造,皇父的心腹。
他就犹豫着,想着能不能求个情。
这得罪人的差事,还是换个人吧,例如董殿邦什么的……
康熙继续说道:“除了明面上的差事,私下里追查郭络罗家在江南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