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教授那边传来好消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徐文凯的病情有好转的迹象,后续再治疗一段时间,会有康复的可能,但时间可能会较长。
陆教授还告诉乔博士,他可以利用催眠的办法来挖掘深藏在徐文凯脑中的故事,这样做一是治疗的需要,他们要找到病人受到创伤的原因,制定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二是可以让警察提前了解事情的真相,尽快侦破案件。陆教授为这次的催眠做了精心的准备,他还邀请乔博士和警方观摩他的催眠治疗过程。
催眠治疗在陆教授的心理研究所观摩大厅进行。圆形的观摩大厅分为两层,一层是治疗区域,二层是观摩区域。
治疗区域内已经撤去了多余的设备和设施,只在大厅的中央放置了一台世界上最先进的脑波记录仪。这台脑波记录仪不仅仅可以记录α、β、θ、δ四种脑电波,他还可以将β脑电波细分为Smr波、βl波和βh波。由此来记录病人大脑的活动状况,帮助医生对病人的心理变化做出判断。
苏乐和乔博士坐在二楼观摩区域的大屏幕前,大屏幕上显示着楼下病人和医生身边八个摄影机位传来的实时图像和声音。他们所看到和听到的可以说比在病人身边的医生更加的全面。
徐文凯在护士的带领下缓步自外面进入到大厅里,身穿白色病人服的他脸上露出安详和平静的神色,但在他的脸上还是可以看出在美景小区扛着彩旗的那股傻气。徐文凯顺从的在那张无比舒适的椅子上躺下,任由护士给他接上各种各样的设备。在大屏幕上,苏乐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徐文凯。
陆教授的年龄比乔博士大许多,应该说是乔博士的老师更为贴切。花白的头发透露出主人所历经的沧桑,慈祥的面容揭示出其待人接物的优雅。他走到徐文凯的身旁,低头微笑着望着躺在椅子上的病人,好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已经准备好。
陆教授身旁的机器已经打开,显示屏上几条曲线平静的流淌着。陆教授打开了电脑键盘上的一个开关,舒缓优雅的古琴曲在大厅里响起,苏乐记得这首曲子的名字叫《梅花三弄》。
陆教授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徐文凯的眼睛。他手上没有拿闪亮的金表,也没有拿亮晶晶的吊坠。陆教授将双手伸开,掌心朝下,将手掌悬于徐文凯的身体上方约5厘米处。陆教授的双手缓慢的移动着,从头部到面部,从面部到胸前,到小腹,到膝盖,到双脚。在陆教授双手移动的同时,他的双眼一直用一种柔软的眼光盯着徐文凯的眼睛。片刻之后徐文凯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种催眠方法是梅斯梅尔催眠法,是维也纳医生梅斯梅尔医生发明的。”乔博士对苏乐解释说。
脑波显示仪上的线条出现了些许变动,线条的高低顺序做了一些调整,然后又归于平滑和安静。陆教授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将身后的椅子往前拉了一下,在徐文凯的身边坐下来。
“徐文凯。”陆教授轻轻的呼唤着徐文凯的名字。
徐文凯没有睁开眼睛,眼珠在眼帘的下面转动了一下。
“你觉得舒服吗?”
“舒服。”徐文凯的的嘴巴张开,清晰的吐出声音。苏乐注意到徐文凯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那股傻气已经消失不见啦。
“动一下你的左手。”
苏乐看到徐文凯的左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动一下你的右手。”
苏乐又看到徐文凯的右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请说出你的名字。”陆教授继续用温柔而清晰的声音发问。
“徐文凯。”徐文凯嘴唇微动,清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的家在哪里?”
“徐家村。”
“你见过下雨吗?”
“见过。”
“见过很大很大的雨吗?”
“见过。”显示屏上的脑波此时有了一个微小的变化,一条线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跳了一下。
“你害怕下雨吗?”
“害怕。”显示屏上的那个孩子兴奋起来,不停的在跳动。
“下雨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显示屏上的三条线同时跳动起来,过了几分钟,又有一条线加入进来,他们时快时慢,有时向上跳,有时又落入深渊。徐文凯的眼珠不停的转动着。
“你说出来,把下雨那天的发生的事说出来。”
徐文凯的眼珠又转动了一会儿,逐渐的趋于平静。显示屏上的几条线的跳动也变的规律起来。徐文凯张开嘴,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来:
“那天的雨好大好大,雨水倒灌进家里,妈的气喘病犯了,躺在床上。我和爹一起将屋里的水往外舀。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过电话,披了一件雨衣就出门啦。望着爹离去的背影,我扔下用来舀水的瓢,任由雨水从外面流到家里。”
徐文凯停顿了一下,眼珠转动的比刚才快了一些,显示屏上那些线也开始躁动起来。
“妈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像在吹哨子,短促而尖利。我给妈拿了药吃下,她还是不停的喘。我开始害怕起来,想去把爹找回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站在门口犹豫着,里屋的哨声越来越响,好像是在催着我。我抓起门边的雨伞,冲进了风雨里。”
徐文凯的眼珠在快速的转动着,他的面部开始变的泛红,屏幕上的四条线都跳动起来。
“我看到爹朝村北走去,北面有永昌哥的养鸡场,我沿着泥泞的路往北艰难的走着,养鸡场内一片漆黑,看不到有人在里面,在我正想敲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再往北的工地上有机器的声音,于是我没有敲门,继续往北走去。”
徐文凯的面部已经开始变的绯红,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屏幕上的四条线剧烈的跳动着。
“工地的外面有一处围栏,围栏中间有一个洞,洞里面似乎有灯光在晃动,而且有机器的声音传出来。我蹲下身往里看,这时一阵风刮来,将我的伞吹走啦。我浑身其实早已经湿透,有没有伞都一样。我从洞里钻过去,里面是一个土堆,上面的土已经被雨水浸透,变成了一堆烂泥。机器的声音和亮光都从土堆那边传来,我开始往上爬。”
徐文凯的这时已经满头大汗,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椅子上。屏幕上的线胡乱的跳着,已经分不清是几根。
“我从土堆上露出头,看到那边有一个大坑,一辆面包车停在坑边,一辆挖掘机停在坑的另一边,面包车和挖掘机的灯都开着,雨越下越大。爹站在面包车旁和里面的人在说话,爹踢了面包车一脚,拉开车门从里面拉出一个东西,扛在肩上往大坑走去。爹走到坑边的亮光里,我看到爹肩上扛着的是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爹的肩头一斜,那个人便落到坑里。就这样爹一共从里面扛出五个人扔进了坑里。然后爹一挥手,挖掘机开始铲土,不一会儿就把坑填平啦。”
徐文凯的脸开始变的煞白,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出汗,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屏幕上的线大幅度的摆动着,好像要逃到屏幕外面一样。徐文凯不在说话,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你看到开面包车的人了吗?”陆教授温柔的声音响起。
“没有。”徐文凯摇着头说。
“你看到开挖掘机的人了吗?”
“没有,他们都没有走出来。”
“后来呢?你去了哪里?”
“我吓坏了,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他们走了以后,我从洞里钻出去,然后拼命的往家跑。”
“那后来呢?”
“不知道。”
“你记得去医院的事吗?”
“不知道。”
“你记得回家以后的事吗?”
“不知道。”
“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嗯。”
陆教授拿起毛巾给徐文凯擦去额头的汗,他的呼吸逐渐的回复平稳,屏幕上的线条渐渐的平缓下来。
“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结果。”苏乐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乔博士说。
“真是一帮畜生!”乔博士愤怒的咬着牙说。
陆教授结束了楼下的工作,来到二楼的观摩室。他虽然是一位资深的心理学教授,但也难掩其内心的愤怒。来到楼上的陆教授变的与在楼下时完全两样。
“简直不是人!简直不是人!”陆教授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扔在沙发上,以此来表达他的愤怒。
苏乐走上前一把抓住陆教授的双手,激动的对陆教授说:
“谢谢您,陆教授。”
“唉,可惜他没有看到另外的两个人。”陆教授遗憾的说。
“没关系,我想我们至少知道其中的一个人是谁,只要我们能找到尸骨,一定能撬开他们的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人们一个公道。”乔博士走过来,抱住陆教授和苏乐的肩膀说道。
“陆教授,今天对徐文凯催眠的事情,还请您暂时向徐家人保密,等我们将案件彻底侦破以后再告诉他们也不迟。”苏乐提醒陆教授说。
“好的,没问题,徐文凯将继续留在我们这里治疗,今天我们找到了他发病的原因,对我们今后的治疗工作很有帮助,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治好徐文凯的病。”陆教授又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儒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