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人没有不怕耗子的！似乎脑海中浮现出野狗耗子撕咬尸体的情景，柳凤仙竟忽然花容失色浑身发抖起来。
“来吧——”趁着这当口上官燕轻轻将柳凤仙手中的短刀夺了过去，然后轻轻将女人抱在怀里。
“啊！我的鹏哥啊——”此时悲伤如同冲破堤坝地洪水，在经历了长时间地压抑之后，竟一下子爆发出来。趴在上官燕肩头的柳凤仙竟如同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妹子！哭吧——燕姐知道你心里委屈！”上官燕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泪水已开始在脸颊上肆意彷徨。
“等哭够了！咱一起把鹏兄弟埋了！然后一起杀日本人，替你男人报仇——”上官燕一边轻拍着柳凤仙的后背。一边冲华行天猛使一个眼色，随即架着女人离开墙角不再说话。
借着朦胧夜色，于圣约翰大教堂后凄凄荒草之中，众人将夏鲲鹏草草安葬。看着坟起的新土，想想这个男人再也不能护着自己，柳凤仙再次哭得昏厥过去。
“妈的！什么美国领土，老子这是在南京，在自己的国家——”突然前院一阵巨大的喧闹声传来。虽然隔着巨大的教堂，但还是能感觉来人的气势汹汹。
“快！上塔楼——”随着华行天低沉地吆喝，众人也顾不得再感伤下去。上官燕迅速扶起在夏鲲鹏坟前哭泣不止的柳凤仙，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再次钻入阴暗之中。
华行天跟在最后，他走上几步再次回头。看着孤苦伶仃躺在荒草只见的夏兄弟，泪水再次流了出来。突然他转身绕到坟茔后面，使劲儿将墙根之下的枯枝拖起，然后轻轻盖在夏鲲鹏的坟上面。直到整个坟包几乎完全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上了楼。
汉关月格外后悔！后悔的原因是自己太死板。他后悔不该固执地遵守上级的命令，以至于比他们靠后的部队都丢弃阵地逃跑了，留下他和一帮兄弟被困在这死城之中。
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来回穿梭了几次之后，看着几个城门都被日本兵控制，他才带着几十个弟兄趁着夜色摸到了这圣约翰大教堂。
汉关月是国民党教导总队直属警卫营少校营长，南京保卫战打响之后，上级给他的命令就是率部下驻守各路口督战各部队，如遇临阵脱逃者可就地处决不必请示报告。
刚接到命令到时候汉关月还的确郁闷过一段时间——这他娘的算什么？眼看着别的部队都打小日本去了，而留下自己干这擦屁股的破事。别的人都将枪口对着日本人，而自己个却要朝自己人开枪。这馊主意亏他妈上面还想得出来——
似乎看到了这个心腹爱将的不爽，桂永清也是微微一笑。汉关月清晰记得这个父亲的至交拍着他肩头安慰地话语。
“小汉啊！可不要小瞧督战这个活，弄好了能抵上好几个团的战斗力呢！”桂永清一边拍着汉关月的肩头一边轻声劝告着——其实私下里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
这汉关月是他至交好友的大公子，私下里他老爹一再交代自己要照顾这孩子。出于这个原因从汉关月进入教导总队，他就安排这小子在自己身边做警卫员。谁知道小伙子格外有出息，这么多年来工作上不仅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并屡立战功还有一次险些救过自己的命。于是他的军衔也一升再升职务一长再长，从班长到排长，从排长到连长，最后终于做到了警卫营长。
进入南京之后，每个人都知道这场帐是输定了。之所以还在苦苦支撑那完全是因为唐生智的书生意气，再加上老蒋也想打出个样子赢得国际社会的支持，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所以明知必败无疑，但八万将士还在拼死固守着。
桂永清也明白军情险恶，所以便给汉关月安排了督战的任务。这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教导队是老蒋的嫡系，警卫营又是教导总队的直属部队，不让他们督战还能让谁？
但他没想到这小子竟不领情，死活吵吵着要到前线杀鬼子！唉——如果不是和涵元（汉关月父亲汉启明的字）私交甚厚，他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呢！
“不！我就要上前线打日本人！男子汉当马革裹尸、建功立业，躲在屁股后面用枪指着自己人，算什么事儿！”
“小汉啊！这就是你大错特错了——一场战役的胜利指挥固然重要，但起关键作用的还是战力的发挥和命令地贯彻执行。你想啊——仗还没打人都逃光了，这仗能打赢才怪？还有——如果是只我们教导总队作战，那根本不用督战。而现在呢——南京城里各种番号的部队都有，川军、粤军、湘军什么都有，如果其中有一个弃阵逃跑那就后果不堪设想——”说到这里桂永清再次抬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汉关月：“让别的人去我又信不过！所以，小汉，你就是我桂永清的最后一道铁闸，有你在我才能踏实指挥打日本人！”说到这里这个四旬汉子也不由一阵激动，眼中闪烁出点点泪花。
汉关月没有再说什么！话已至此——即使他心有不甘，但也不忍心再争论什么！按照南京城的布防，他将手下三个连分别布置在中华门、中山门和上元门后，扼守中华路、中山东路和中央北路三条进入城中的必经之路。他自己则亲自在上元门后的中央北路督战，因为中央路从南到北纵贯整个南京城，是士兵向北溃逃渡江的毕竟之路。
但人算不如天算——狡猾的日军第16师团33联队除了继续佯攻太平门之外，另分出一部向北直插上元门、挹江门，然后迅速占领下关码头。等上面反应过来后一切为时已晚——日本人已完成了对整个南京守军的迂回包围。
日军在下关展开大屠杀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早已军心涣散的国军士兵再也无心恋战，他们开始丢弃阵地向四下里盲目奔突乱跑。南京卫戍司令部下达的撤退命令也含糊不清并朝令夕改，这直接导致了更大混乱的产生。因为接到的命令不同（退下来的官兵说是上面的命令，而担任督战任务的警卫营却已没接到命令拒不放行），为此双方还大打出手，让关山月折损了不少弟兄。
等接到撤退命令时，汉关月一清查驻守上元门士兵人数——整个三连一百多号人，连带上他只剩下六十多个了。
这帮王八蛋！只顾着自己跑，就这样把几万部下丢给日本人了——汉关月恶狠狠地骂着司令部那帮混蛋，然后一摆手中端着的ＭＰ４０，领着剩下的五六十个人向北跑去。
不知道一连二连怎么样了？快速撤离的汉关月突然想起来驻守在中山门和中华门后的兄弟袍泽，心中不禁升腾起一阵悲哀——兄弟！咱们各顾各吧，但愿都能活着出去——
形势比预料的要糟糕很多！汉关月和他的兄弟们甚至都没有赶到下关码头（没赶到也好，否则的话下关屠杀又会多上几十条冤魂）。因为挹江门早已被野田谦吾的日本陆军第16师团33联队占领。
如同无头苍蝇，在南京城往复了好几个来回。看着手下五六十个弟兄越来越少，汉关月不敢像没头苍蝇般再冲下去。
街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烧杀抢掠的日本兵，看来南京城已经沦陷了——想到这里汉关月不由一阵悲哀！
都怪自己过于死板，反而断送了警卫营几百号弟兄的性命。想到这里他不由转身看看相互扶持的残兵败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日本兵撤走后，或许还能保住弟兄们一条命。
心念至此的汉关月不由加快了脚步——他似乎记得附近有一家教堂，那就先到那里避一避吧！
形势危急这帮溃兵也没有敲门就翻墙而入，但是穿过前院雕塑喷泉的他们还没有跨进教堂正门，便遇到了巡夜的阿丘。
虽然有心收留这帮国军兄弟，但考虑到粮食不多，何况先前已收留了几十个百姓，如果再加上这一群国军士兵。想到这里的阿丘不由踌躇起来——看来这仗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了，如果到时候美国的粮食运不过来，那不就坏大事儿了吗？何况听出来打探的埃文说——战争开始不久后，美国政府就撤走了大使馆所有人员，粮食运来还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
“神父！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躲过这阵子就走——”很少低头求人的汉关月站在把住大门的阿丘面前，一张文静的脸臊得通红。
“是啊！神父——外面到处都是日本兵，这帮王八蛋看到当兵的就杀。你就行行好吧——”
“我们真得不是贪生怕死！上面已经让撤退了——只不过因为接到命令太晚，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神父，你放心！我们绝不乱来——”看着营长受难为的样子，后面跟着的国军士兵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