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打来了?
前面五年都没有什么动静,现在却来人?
朱由检皱眉,但心底却在冷笑。
三羊村如今不缺粮食,村民们个个能吃饱,身上都开始有了肉,平日里忙完农活就训练,五年间从未间断。
若是在五年前官兵来袭击,或许朱由检还会很担忧,毕竟那时候村民们心还未定,对于官府的恐惧残留在骨子里,未战而降也很正常。
但如今完全不同了,改变了土地制度之后,三羊村的村民们都安居乐业,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好处。
到了今天,谁若是想要剥夺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定然会招致他们最勐烈的报复。
“快!召集村民,就按照平时演练的那般,不要慌!”
很快,一条条命令下去,黑夜中,三羊村暗流涌动。
……
三羊村外,一队人马行走在路上。
带队的是一个满脑肠肥的男人,身上的铠甲都已经快被肥肉撑破,下面的马儿也在哀嚎,行进速度很慢。
“李老爷,我们是不是有些太慢了,刚刚已经看见有人影闪动,多半那些贼民已经知晓我等前来了。”
“我们若是还这般慢悠悠地前行,会不会……有些不妥?”
旁边,一个看起来满脸愁色的干瘦男人靠近,很小心地对马儿上的肥胖男人说道。
“哼,不过是一群饭都吃不饱的贱民罢了,我也并非没见过,他们没多少力气,拿锄头种种田得了,想要抵抗我手下这五百大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肥胖李老爷哈哈大笑,声音震荡,将一旁树林里的鸟儿都吓醒,四散纷飞。
那干瘦男人一叹气,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是希望此行顺利。
他又侧过脸看了看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李老爷,只觉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就因为自己曾经上过战场,就被县令老爷强佂过来,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夜袭三羊村。
话说回来,今晚突袭三羊村的计划来的很突然,起因是县令府上又开设了宴席,邀请了士绅们来作客喝酒。
喝到一半,众人都有些醉醺醺,就在这个时候,县令却突然一声叹息,说他们收了银子却没能出兵剿匪,这老百姓们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很不满啊。
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
原本这也只是一句玩笑话,他们这些当官的,搜刮民脂民膏最是在行,脸皮极厚,百姓们说再多他也不会在意,全当耳旁风。
如今,那县令老爷只不过是在这宴席上稍微谦虚两句而已。
但是这句话出来的不太适宜,在座宾客很多都喝醉了酒,还真有一个愣头青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说他愿意走一趟,将这三羊村的贱民给处理掉。
这下满座宾客都懵了,大家都只是说说场面话,哪有谁真愿意出兵剿匪的啊。
其实,在县令们心中,剿匪不难,不过是一个小山村的反贼而已,撑死了一两百个男人,轻轻松松就能平掉。
但是……你若是将这伙贼民处理了,今后用什么理由逼城里老百姓们捐钱呢?
然而县令也下不了台,最后只能笑笑,说那就麻烦李老爷出面,将这个小村给平掉。
在县令心中,想要骗老百姓们的钱非常简单,这招不行还有另一招,多得是花样,但李老爷可是家财万贯,势力深厚,得罪不起。
就让他过过瘾算了。
于是,县令当即拿出了银子,找来了五百衙役,命令他们跟着李老爷走这一趟。
……
“距离三羊村还有多远?我怎么看不到房屋?”
李老爷被这夜风一吹,酒意也消散了不少,指着远处的黑暗问道。
干瘦男人很僵硬地笑了笑,只说还没到,但是心里却是在骂娘。
你奶奶的,这是大晚上,看啥都是一坨黑漆漆,你能看得清房屋才是真的见了鬼。
随后他又看了看身后的五百衙役,每人手中都持着火把,整整齐齐,一片亮堂堂。
他又叹了口气。
他曾经给李老爷说过,他们这是深夜去偷袭的,不是去走亲戚,打着火把干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
但是李老爷却说看不清路,若是马儿踩偏了,把他摔了下来怎么办?
没办法,也只好打着火把。
“还好这次只是去收拾一个小村子的贼民,费不了多大劲,要不然,我真是想现在就跑。”
干瘦男人摇摇头,继续前进。
没走几步,一行人来到一处凹地,干瘦男人稍微有些在意,因为这里地势险峻,非常适合埋伏,稍微打过仗的都知道不能往这边走。
“一群种地的贱民怎么会知道兵法?”
他摇摇头,没怎么在意。
但就在下一刻!
突然,两侧岩壁有隆隆声响起,震动地面,一整队人马都慌了神,往声音来源处一看,就看见几根巨大的圆木从山上滚落下来。
声音沉闷,自高出滚落,带着不可抵挡的威势,迅速压了下来!
“退!快退!有埋伏!”
干瘦男人连声喊叫,但周围衙役早就乱了,没有谁听他的话,此刻遇见危险,一个个被吓得哭爹喊娘,四处乱窜。
甚至还有人方向感不好,朝着凹地深处跑的。
“救命!”
李老爷的马儿也被这突然来的变故吓得受惊,当即一个甩身将李老爷扔下地,撒开蹄子狂奔,李老爷当即被甩在地上,捂着腰起不来,趴在地上连声喊叫。
但没等他叫两声,一根巨木就轰隆隆滚下,直接将他压成了肉泥,红的白的飞溅出来,嚎叫声也就此中断了。
“三羊村的好男儿们,随我冲!”
黑漆漆的山崖上,传来一阵浑厚雄壮的喊声,干瘦男人惊恐万分,随后就看见山崖上出现了一百多个黑漆漆的人影,为首的一个人高马大,手里似乎拿着弓箭,摆出了挽弓的姿态。
“不好!火把!”
黑暗中的光亮简直就是最显眼的靶子,干瘦男子慌忙想要将手里的火把扔掉,但却也晚了。
一支利箭撕破长空,带着嗤嗤的风声,准确无比地贯穿了他的脖子,疼痛传来,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余光中,他看见一个年轻且冷漠的男子,腰间一柄猎刀,手中不断挽弓,每一次松开手指就能听见一声惨叫,箭法如神。
“怎么……可能?”
他到死都没想到,一个小山村竟然有人会弓箭,更没想到,这些农民竟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敢以一百多人埋伏五百人。
他不该如此轻视敌人的,他很后悔。
但是后悔也迟了,他身体渐渐冰凉,瞪大着眼睛,躺在血泊中就此死去。
凹地中的厮杀声还在继续,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三羊村的村民们很多都是第一次跟别人生死搏斗,就算平常经过训练,但从未见过血,激动地刀都有些拿不稳。
但在心中的恐惧和对于生存的渴望刺激之下,纵然是村民们也能变得勇勐无比。
与之相比,那些深夜被强征过来的衙役们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没有与人拼命的勇气,见到一群红着眼手持兵器的村民,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根本不敢还手。
等到最后,许多村民都杀红了眼,朱由检见状连忙出声制止,众人渐渐平息下来。
收拾战场,有大概二十多个抱头投降的,地上有两百多具尸体,大多都是被巨木砸死,其他人四散逃窜,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这就是官兵?”
村民们盯着满地的鲜红和尸体,竟然有一丝不真实感。
官兵……都这么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