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豪,你们真是欺人太甚,为了要我们这一亩田,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将我们原本需要还的银钱,从十两,提高到了几十两,那也就罢了,毕竟这些的确是给我父亲治病花掉的,就算你们反悔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你们不能这般残暴,我们只不过是想要在秋天的时候再交付地契,但你们却立刻就想要,我们苗子才刚栽下去呢,你们不但是想要地契,这一亩地的谷子你们也想要是吧?”
朱由检冲过来,脸上很愤怒,不断喊着。
随后,他又看向身后,那是被他挨家挨户拉过来的数十个三羊村乡亲。
“我们只不过是反驳了两句,只想要几枚铜板,毕竟那亩地都是我们栽的苗,好歹也干了不少活,但是你们一言不合就打得我头破血流,如今还想要害我父亲?”
他脸上全是悲愤,看向身后的村民们。
“乡亲们,大家都看着的,李家是地主,但是难道就可以将我们李家欺压至死吗?”
“今天,他们可以逼上门来,叫人将我打的头破血流,逼得我们只能乖乖交出地契,难保他们明天就不对你们动手。”
“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啊!”
这声音太凄惨,其他乡亲面面相觑,看了看在一边的李家和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家奴,还有全身都是鲜血、悲惨无比的朱由检,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站着,静悄悄。
而另一边,不管是朱大还是李豪,都有些愣住。
朱大大概是知道这是朱由检在想办法,找来这些乡亲为他们撑腰,但不知他这一身的血是如何来的,甚至有些担心。
李豪也是一脸懵,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朱由检这小子压根就不在,他们的确是想要揍他一顿,区区一个泥腿子小屁孩,之前屡次妨碍他们,惹得生气,打了也就打了,算是给他长个教训。
但是如今,他们根本没动手,甚至都不知道这小子去哪儿了,但转眼他就一身血,还说是他们打的?
李豪接受不了。
“狗日的臭小子,你他妈别血口喷人,什么叫是我们打的?”
有几个家奴受不了,嚷嚷起来。
他们刚刚被朱由检的一支箭给吓得差点尿裤子,发现动手的竟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自然很是不服,有狠一点的竟然直接就捏着拳头朝朱由检这边冲了过来。
朱由检心中冷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表面上,他立刻装的很是畏惧,往身后乡亲中钻去,像是因为害怕在躲藏。
“你别跑?不是说是我们打的吗?你快过来让我揍一顿!”
这群家奴平时嚣张惯了,此刻不管不顾,就想拨开一群乡亲,将朱由检找出来。
但可惜,那群乡亲虽然都没有开口,也没有表现出要帮哪边的态度,但家奴逼过来之后,却也有不少沉默的汉子走了过来,站成一排,将那些家奴堵住。
这些人和朱大年纪相彷,曾经和朱大一同长大,也一同在烈日下劳作,也有两分感情。
看见这群人围了过来,那些家奴愤怒无比,指着他们就骂。
但是他们只是沉默,没有任何想要避开的意思。
另一边的李豪鼻子都气歪了,这群蠢猪,难道看不出姓朱的那个小子是在打感情牌?
就算他李家的确是势大,但也不能惹得出众怒。
“都给我回来!”
李豪沉声怒吼,那些家奴浑身一颤,赶紧屁颠屁颠滚了回去。
李豪脸色不太好,同时心中也觉得很匪夷所思,朱由检并未读过书,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农民,但心思却根本不像他父亲,怎么这么奸诈?谎话是一套一套的,心很黑啊!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给了旁边村正一个眼神,村正立刻心领神会,拿着手中的字据,慢悠悠踱步到众人身前,轻声咳嗽了两声。
“咳咳……诸位乡亲不要太着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给你们讲清楚。”
随后,村正将这件事的从头到尾都说了出来,顺便将手中的字据念了一遍,当然,许多关键信息都被替换掉了,比如说将“只需要还汤药费”换成了“全额还款”,将“秋天”,换成了“春天”。
这样一通话说下来,加上村正手里的字据,白纸黑字,很有说服力。
村民们又不识字,这村正曾经读过书,如今脸上又很笃定,这让许多乡亲心里都在打鼓,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朱大。
说实话,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几乎不用脑子都能猜出来。
朱大老实憨厚了一辈子,从未做过什么偷奸耍滑、作奸犯科的事情,想让这个老实的汉子昧良心不还钱,那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李家是地主,家里那几百亩地究竟是怎么来的,乡亲们心里其实都大致明白。
之所以不开口说话支持朱家,还是因为地的问题,许多人在忙活完自己家的田地之后要去李家做帮工,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要不然就会饿死。
他们不敢得罪李家,但对朱家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能站在这里,其实就表达了一种态度,不想让李家胡来。
毕竟,就如同朱由检说的那样,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家。
但等到村正拿出字据之后,他们都有些退缩了。
白纸黑字,这是证据,到时候就算是上报官府,真有清官为其主持公道,朱家也是吃亏的,这几乎必输,只能说朱大太不小心,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看见乡亲们脸上神情的变化,李豪和村正嘴角边都掀起一抹笑,这村里只有他们识字,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骗人,你们分明在撒谎,那字据上面写的是只需要偿还汤药费,并且就算是没还钱,也是秋天再给你们地契。”
“你们在睁着眼睛瞎胡说!”
人群中,一个声音显得很突兀,李豪和村正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一片。
迎着乡亲们的眼光,朱由检从乡亲里面走出,脸上还全是干涸了的血痂。
看见竟然是朱由检说的,村正一愣,随即嗤笑道:“你一个泥腿子,从来没有读过书,你认识几个字啊?你敢说我是在胡说?”
其他乡亲的眼神也都很怀疑,并不相信朱由检说的话,因为就如同村正说的那样,朱由检并未上过学,没有人相信他识字。
但是还没完,一道苍老的声音又响起。
“你说那姓朱的小子不识字,那你觉得我老太婆识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