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此刻看见这头公鹿,顿时有些走不开。
听闻鹿骨泡酒乃是壮阳圣物,他有些眼热。
“你这头鹿要多少钱?”
他出声问道。
听闻有人在问价格,朱大正欲起身说话,但却很快被朱由检拉住。
“十五两银子。”
那年轻公子听闻这句话,不自觉一皱眉。
“十五两?”
这价格算是蛮贵的了,但是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阵,就轻飘飘地一挥手。
“不过是区区十五两,我也懒得与你们讲价,掉了本公子的份,你们将之抬到我府上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但却发现朱由检朱大二人并没有跟上。
他回头一看,那两人愣在原地,没有动身。
“为何不跟过来?莫非是不想卖与我?”
他显得有些生气,处于发怒的边缘。
朱由检立刻站出来,解释道:
“这位……公子,这买卖应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还没有见到银子,就要将这头鹿抬到府上,这……有点不放心。”
那公子嗤笑一声。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没见过世面。”
“区区十五两银子而已,本公子还会少了你们的?”
他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那两个家奴立刻拿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朱由检,那沉甸甸的感觉令朱由检心中瞬间踏实下来。
父子俩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就算他们已经是浑身腰酸背痛,但也还是将这头鹿抬到那贵公子府上,没有拖延。
出了镇之后,父子俩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速度也太快了,十五两银子的买卖,朱由检已经是在往高了说,但对方却根本不讲价,这么快就完成了交易。
父子俩如今已经很累,但是回去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心中的喜悦和那种担惊受怕的情绪在心中,促使他们根本感觉不到累。
朱大心脏在砰砰地跳,这可是十五两银子啊,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银子,捂着胸口的沉甸甸,他觉得周围所有人都是贼。
等到父子俩终于回到了家,心中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刘氏目光看过来,父子俩一夜没回家,她很担心,如今看见两人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也是落了下来,连忙递上来一碗粥。
“怎么样了?”
她眼里也充满期盼,看着两人。
在家里,朱大再也不用掩饰,张开大嘴哈哈笑着,看见这幅样子,刘氏也心领神会,兴奋地脸颊泛红,连忙上来,抓住朱大的衣裳问道:
“卖了多少银子?”
朱由检虽然也很开心,倒却比朱大要澹然地多,对着刘氏比出了“十五”的嘴型。
刘氏捂住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击了,开心到手舞足蹈,旁边一脸纯真什么都不懂的小妹躺在床上,看着其他三人这般高兴,也是咯咯笑着,感受到了这个氛围。
朱大和朱由检两人实在是太累了,那头鹿是他们完全人力搬运过去的,说实话,这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他们也是由于心中太兴奋,所以才感觉不到疲惫,如今兴奋过了,便是无尽的困倦涌来。
父子俩喝完粥,都打了个哈欠,然后直接沾床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等到两人醒来之后,刘氏将粥递上来,笑着看两人吃完饭。
“我去找李家,将这些银子给还了。”
朱大很高兴,有了银子,他立刻想的事情就是将之还给李家,田地在他眼中的地位是极高的,如今有了钱,自然是要先将田地给保住。
看着朱大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李家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帮助朱大垫付医药费也完全就是为了那一亩地。
如今,若是朱大将这些银子还给了李家,那李家不就是纯亏了几十两?
李家真的能善罢甘休吗?
他心中稍微有些担忧,但是又想到,在村正的见证之下办完的事情,李家应该也不敢太放肆。
希望如此吧!
他这般想到。
没过多久,朱大回来了,但是脸上却全是愤怒。
朱由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他心中的不详预感不是空穴来风,李家果真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朱大一脸怒火,愤怒道:“那李豪说我不止该还十两银子,他说那些马车费、劳务费等等,一共应该还五十两银子才对,不然,我们家那一亩地还是应该归他们李家所有。”
朱由检脸色一沉,心中怒火也是瞬间点燃。
之前可是说的很好,只要汤药费,一共才不到十两银子,如今朱大拿去十两银子去,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但是那李家却转眼就出尔反尔?
“父亲,我们去找村正吧,他是见证人。”
虽然愤怒,但是朱由检心中还算冷静,知道现在愤怒没有任何用。
朱由检拿过字据,上面的确是写着只收汤药费,证据确凿,不管那李家是如何狡辩,白纸黑字在这里,他们是无法乱来的。
朱大很愤怒,点了点头,拿着字据和朱由检一起去了村正的家。
但是当他们来到村正门口的时候,却看见李家的人已经在这里,朱由检心中的不详预感又增强。
“什么汤药费,当初可是说好的,劳务费、车马费、汤药费均算,李家好心好意帮忙,你父亲的那条胳膊才因此保住,你们现在竟然反咬一口?真是没有良心的家伙!”
那村正却眯着眼睛,对着朱大两人一阵无情的驳斥。
“什么!”
朱大和朱由检皆是一脸震惊,当初和李家商量的时候绝对说的只要汤药费,并且村正在场,绝对不会记错。
难不成是村正年老,记忆错乱了?
朱由检抬眼,目光极犀利,死死盯着那村正。
随后,他又看见旁边那李豪吟吟笑着,脸上的笑不再有假温情,而是赤裸裸的蔑视。
“是了,村正不会是因为年老而湖涂,是因为李家的银子让他变得湖涂了。”
朱由检立刻就意识到,李豪肯定和村正是串通一气,这就是一个局!
太大意了!
之前李豪上门的时候朱由检就发现了对方的恶意,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入了陷阱。
“要我说,你们朱家就是刁民,李老爷家财万贯,数百亩良田,又心地善良,怎么会惦记着你们那一亩薄田?”
“倒是你们,李老爷发了善心,你们却恩将仇报,想要医治朱大需要几十两银子,你们无力,李老爷先帮你们垫付,你们就算是还不上,也只收了你们一亩地,已经算是开了恩,但是你们却只想还十两银子,地更是不愿意给,就想就此抵消了?”
“依我说啊,这十两银子的确应该还给李老爷,但那一亩地也少不了,那也应该是李老爷的!”
此刻的村正压根不管朱家二人阴沉愤怒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一脸的大义凛然,完完全全是站在顶峰驳斥着二人,展现出作为村正的威严。
另一边,李豪呵呵笑着,看见这一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快意笑容。
“村正果然公义!”
他对着村正深深一鞠躬。
两人很有礼仪,显得云澹风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控。
但另一侧,看见面前这二人近乎戏耍般的表演,朱由检眼睛泛红,大口喘着气。
这一刻,他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