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烧,崇祯也根本不想多等待,心中的火多发酵一刻也不行。
“王承恩,你说那些公子少爷最喜欢去青楼?还动辄上千两的花销?”
崇祯别过头,冷声问道。
王承恩略微想了想。
“这……未必有这么多,但是几十上百两估计是少不了的,而且他们常来此,一个月起码会有四五次,在新春佳节时尤其来的频繁。”
崇祯呵呵笑了笑,突然说道:“你说这北京城目前最受人追捧的青楼女子是谁?朕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这等香艳之处,倒是有些感兴趣。”
王承恩心里在打鼓,皇帝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想去逛青楼?
这怎么可能?
但他只管回答,说道:“要说如今最受人追捧的青楼女子,那莫过于如今锦玉楼的柳兰姑娘了。”
“柳兰姑娘乃是今年中秋锦玉楼刚选出来的花魁,琴画双绝,更会赋诗,名声很足,加之还是处子之身,受到众多有权势少爷的追捧。”
“如今她名声大燥,就算奴婢不怎去过青楼,也经常从路过的那些文人口中听说这个名字。”
崇祯点了点头,看着远处已经泛起红霞的天际,站起身,蔚然说道:
“那我们便去一趟锦玉楼吧,我是真的想要见见这个柳兰姑娘,也想见见那些将一青楼女子视作珍宝的文人雅士!”
王承恩正担忧会不会被周皇后责罚,竟将陛下带去烟花之地,但这时崇祯冷不丁又说道:
“叫李若琏带两百锦衣卫在周围候命!”
王承恩汗毛直竖,这才明白自己刚刚的想法是有多么荒唐。
……
锦玉楼,乃是北京城西有名的烟花之地。
虽说只是一青楼,看似低贱,但似乎背后有靠山,在此多年一直风平浪静,纵然是偶有所谓的管家少爷闹事,也都被立即轰了出去,年轻人气盛,自然想着报复回去,但从未听说锦玉楼何时吃过亏。
久而久之,纵然是官宦子弟,也不敢在此闹事,
强大的靠山,加上楼中层出不穷的角色名妓,使得锦玉楼一度成为许多文人雅士口中的“必经之地”。
文人们书读太多,太爱慕与虚名。
而在这锦玉楼,不时便传出有某地才子到此一游,只随意赋诗一首,便引得所有人惊叹,在众人眼前出尽了风头,随后更是被锦玉楼的某姑娘请入闺房一叙。
更有甚者,是第二天才出楼。
这种故事传得多了,自然会引起更多人的向往,至少到了现在,锦玉楼是人满为患,灯火通明,莺莺燕燕与文人赋诗之声不绝如缕。
待到崇祯换上一身布衣来到此处时,自然显得太普通。
他身边就只跟着一个王承恩,此时的王承恩也穿着很普通,加之两人年龄都很小,在其他人眼中就宛若一个普通的少爷,和身后的一个忠心仆人。
崇祯来到此处之后,四处望了望,眼中全是好奇。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幼时在宫内,被册封为信王之后好不容易脱离深宫,自然也不会给别人抓到任何把柄,所以对于这青楼,从来都只是耳边听说,从未有所目睹。
“朕……我看这地方倒是热闹得紧,人很多啊,楼也很好看,金碧辉煌,宛若皇宫。”
崇祯似笑非笑,周围来往的不说是绫罗绸缎,但至少都是一席青袍,一个个看起来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相较起来,一身布衣的他来到这里倒是显得太平庸了。
王承恩闻言只苦笑。
他哪里不知道现在崇祯心底全是火,眼看着这地方如此辉煌,简直比宫内还要豪华,光这一楼点亮的灯,就抵得上整个皇宫的消耗,身为一国之君、整个大明的掌权者,尚且活得抠抠搜搜,此地不过一烟花场所,竟这般奢靡,怎能令崇祯不怒?
他不敢说话。
但此时,旁边走过一行人,共四人,大概都是读书人,最年轻的约莫十七八岁,而最年长的也不超过三十,多半是同行的好友。
他们身着青袍,戴着头巾,走路也昂着头,很有朝气,此刻这行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听见刚刚崇祯的话,有一人不禁嗤笑出声。
“土包子。”
这句话一出,王承恩原本还唯唯诺诺的脸瞬间阴沉一片,眼睛死死盯着那人,手已经搭在了腰间。
路边,人群攒动,有数位看似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往这边踏了一步。
出言讽刺崇祯的那人被王承恩的样子吓得手足发麻,再说不出话来,他在一行人当中最为年幼,性子浮动,刚刚能高傲地出言讽刺,此刻也被吓得面无血色。
因为王承恩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简直就像是一匹饿了十天的狼,那双眼睛带着杀意。
跟那年轻人同行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看见王承恩的眼神也被吓了一跳,但终归定了定心神,连忙拱手道歉。
“刚刚路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在下赵革,乃是国子监学生,于我同行的也皆为我的同窗好友,刚刚发生了些许误会,在下给这位小兄弟道个歉,此事就这般揭过去了,如何?”
他面带苦笑,似乎在为那路友烦恼,但言语间隐约提出了他是国子监中人,有一种拿身份压人的意思。
崇祯眼中无表情,只轻轻笑了笑,挥挥手令王承恩别太激动。
“你在国子监?看来这位赵革兄弟还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否则,又怎能进这国子监?”
被提到这个,那赵革也微微一笑,他一直以此为豪,也屡次被人羡慕崇拜,现在看见崇祯也不再发火,想着自己又轻松摆平了一件事,心中虚荣感大为升腾。
此刻微微一笑道:“我看小兄弟今夜似乎也是来这锦玉楼,而且看样子还是初次来此,若是没有其他人帮忙带路,在下可以带这些小兄弟一起进去观赏观赏。”
他又看了看崇祯身上的布衣,虽然洗的很干净,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若是有囊中羞涩之处,在下也可稍作垫付,权当是赔礼道歉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崇祯都忍不住捧腹大笑,他乃是一国之君,却被别人觉得没有银钱,这真是近几年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好像已经几年未曾这么开怀的笑过了。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崇祯笑得很开怀,却莫名令赵革等人有种奇怪的颤栗感。
“也好,我也正好想进去看看,有你们这群熟人带路,想必会方便不少。”
崇祯笑罢,手不自觉地挥了挥,路边的几位普通人瞬间移开视线,又成了街边纷纷扰扰的路人。
赵革倒没有多想,几两银子对他不是个事,跟为同窗解围的虚荣感比起来,那真是不值一提。
现在的他愿意将自己乐于助人的形象刻画地更深一点。
于是,纵然那路友仍然眼神凶恶,但经过了王承恩刚刚的恐吓,总归是将心中的不满收敛了起来,一行六人往锦玉楼里面走去。
路上,那赵革面带微笑,身形挺拔,很有儒雅气质,轻声问道:“还不止这位小兄弟贵姓?”
崇祯眼神闪烁,露出笑意道:“姓朱。”
其他四人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