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是浑身冰冷,此时锦刹的额头,却不断泌出汗水。加上更加苍白的脸色,令曦瑞和誉腾都皱了眉。
"锦儿(锦姑娘)怎么了?"
二人此刻倒是很有默契。
"出去。"锦刹紧紧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表情上出现一丝异样,然后拿出怀中的瓶子,"拿给末刹,让楠儿服下。"
她并未指定让谁接,但两人看到瓶子,听到这话,都是一瞬间便震怒不已。
曦瑞难以置信她自己就有解药:"你有天参雪阳水,为何不服下?"
他记得,进入玉池殿时,就提起过的。而她竟然宁愿放在身上,连泡十日的温泉也未使用!
誉腾自然更加不悦:"你就是为那小畜生进宫取药?我该杀了他……"
"你敢。"
锦刹低头,不让他们俩看到自己已然开始发青的脸。
殿外的雨,一定很大!否则关节的疼痛,不至于这般严重到异常。她想,可能也有寒毒第九日引发的缘故。
气息已经开始不稳,她努力撑着身子不倒下:"便当欠你二人一命。"
话音刚落,温阁的门被踢开,末刹与楠儿冲了进来。
"姐姐……"
听到雨声,地刹和末刹都知道情况不妙。
于是由地刹和陈小波掩护,冲破重重侍卫,赶来查探情况。
看到锦刹头低低地垂着,手指几乎要掐进皮肉之中,末刹管不得身旁还站着两个敌对的男子,握鞭大骂:"若想得我姐姐芳心,便速速出去,撤了那些侍卫。她旧伤复发了,今晚要是挨不过去,我定血洗这刖统皇宫!"
旧伤?
誉腾和曦瑞这才仔细瞧锦刹,果然那汗水冒得奇异,双手十指,也是死死抓住膝盖,并且关节发青。原来是疼痛难忍。
"出去。"锦刹已经忍无可忍了,用最后的耐心再一次说道,"全部出去。"
扬起手,费力地将天参雪阳水瓶子扔到末刹手中,然后转身面向墙壁盘坐,运拢刚刚解封的内力,以此缓解疼痛。
誉腾双眸一闪,抓上楠儿就出了温阁。单手掐到楠儿的脖颈间,一副随时要掐死人的架势,看着着急追出的末刹:"说,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还说自己不下作!"末刹没料到,誉腾会来这招。生气得直跳脚。
抓小孩威胁,这哪是一个战神王爷的做派!
不得不跟出了解情况的曦瑞,虽然也想知道同样的问题,可对于誉腾的举动,很是不齿。
"快说。"
曦瑞手上不过微微用力,楠儿便怂样毕露。
"姐,姐,救我,你,说……"
末刹郁闷不已,红了眼:"誉腾王,你记好了,锦姐姐不杀你。我也会杀你!她受过万针穿刺之刑,每逢下雨日必然伤势复发,关节如黄蚁噬咬般疼痛,除了硬挨,别无它法。今日又加寒毒催化,定是煎熬百倍……你放开楠儿!"
"万针穿刺之刑?为何会受这等处罚?"
刖统王朝,便有这种刑罚,曦瑞自然知晓其痛哭程度。无法想象锦刹来受,会是怎样的景象。
她武功高强,除了划刹楼内部,旁的,根本不可能伤她。锦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挨这样的惩戒!
末刹狠狠地剜了誉腾王和曦瑞一眼,咬牙切齿地回答:"便是你等人害的。十多年前,她执行任务时,放过了一个皇室质子,违背了划刹楼的规定,天刹自然要处罚!"
十多年前,皇室质子?
抓楠儿的手送来,誉腾踉跄退后一步。
从第一次在维都相见,他便认出,她是于叱咤天牢,放自己一马并出手施救的,那个小小的白衣女杀手。
原来,当年她心软救了他,自己却受了那地狱般的折磨!
万针穿刺之刑,母妃便曾经是因这种刑罚死去的。他亲眼见着,一万枚如麻般密集的铜针,硬生生地钉到人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中,然后穿刺!
母妃在第四百枚针穿刺后,即落了最后一口气。那撕心裂肺的喊叫,至今还会在午夜梦回时,响彻他的梦境!
那是年少的锦刹,是如何挨过万针之痛的?而这十多年,又是如何挨过无数雨夜复发的?
温阁内的锦刹,察觉到现下身边空无一人,终于放心地,曲腿倒在地上。
十指已然无力,更不能弯曲去紧捏关节缓解痛感。膝盖、手肘、肩膀、脖颈、脚踝、脚趾、脊骨、腰部、头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原本已被曦瑞内力逼干的衣服,现下又因冷汗不断泌出,再次湿透!
纵使毅力超人,锦刹也觉得有些挨不下去了。趴在地上瑟缩着,她眼前浮现出当年受刑时,天刹的模样。
她是被天刹从大漠中捡去养大的,五岁以前,她天真地以为过,自己就是天刹的孩子。所以将天刹当娘亲般尊敬看待。
可是五岁中秋那日,天刹提出一把名为"阐"的剑,指着被点穴躺在脚边的曹嬷嬷,凉凉地说:"杀了她!"
曹嬷嬷,养她五年的奶娘呢!锦刹下不了手,跪在地上与
嬷嬷一道求情。
天刹便什么话都不再说,拿起阐剑,一块一块地,割下嬷嬷的肉,让嬷嬷受了凌迟而死的痛苦。
看着被一堆血肉惊呆瘫倒在地上的锦刹,天刹没有安慰,没有怜悯,没有迟疑。
"杀手,是你的命。你舍不得杀,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所以,当执行任务失败,放了刖统王朝质子回朝后,她主动回到划刹楼领命。
天刹毫不犹豫地,便给了万针穿刺这最狠的惩戒!且总在她晕过去之时,想各种办法把她弄醒,要她全程感受"做错事"的代价。
那次刑罚后,锦刹用了两年,才恢复过来。而这两年,是她拖着病躯,执行任务杀了近百人,换来的。
后来,锦刹就常常会想起。如果那时,她能够心狠一些,先将曹嬷嬷杀掉,不给天刹亲自动手的机会。那么,曹嬷嬷起码,是走得干脆的。到底落了惨烈的下场,大抵,是她造成的。因为对奶娘有了感情,反而害了!
锦刹悲叹,是啊,杀手,是自己的命!杀手,怎么能有感情呢……
这段日子,她竟然对誉腾动心了,竟然享受起被曦瑞照顾的宁静,竟然又再一次没有好好执行杀誉腾的任务。
纵使今日挨过去,她等来的又将是天刹怎样的惩戒呢?
得知真相的誉腾和曦瑞重新回到温阁时,一眼见到的,只是锦刹痛苦无助地摊软瑟缩在地上!
脸上毫无生气,眼中充满绝望!
"锦刹,你要活下来,我等你杀我!"誉腾王跪在她身边,不敢去碰她那这发青的关节,"你救来的命,你想拿,我便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