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没吃完,供销员就来了。胡妈神采奕奕地陪坐在供销员身边,胡爹想和准女婿讲两句话,被胡妈一把推开,叫他出去溜跶,她还命令小爱莫在一旁傻望着,赶快去泡茶,她要和供销员谈问题。供销员说自己不能久待,他是来接小爱去他们厂里唱歌(这是和同事约好了的),可他不慌不忙地接过胡妈倒的一杯白酒,又不露声色喝了口小爱泡的绿茶,屁股稳稳粘在椅子上,半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乘胡妈出去端点心,供销员春风满面地坐到小爱旁边,小爱有一种不由分说的胜利感,首先向他投以十分温柔的笑容,好像他们已经熟悉得不得了似的,马上又生怕供销员察觉到什么似的(不想过早地打破这种浪漫氛围),神经质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看见她和爷爷的那张合影,是她照得最好看的一张照片,当时十六岁。她取出来递给供销员,他随意地看了看,没有说话。
“送给你了,你拿着吧!”小爱心想供销员这下应该明白她有多漂亮了吧!
“送给我?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供销员诧异地说,把照片放在书桌上。
“你拿着!”小爱看着供销员并不热心,她急了。
供销员格外深情地望了小爱一眼,接着又望了一眼,像收到一件并不想要的礼物样接过照片,看也不看就放进外衣口袋。
小爱舒了一口气,感到欣慰,似乎终于把自己推销给顾客了。两人沉默了,供销员的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小爱的肩上,一会儿又滑向了腰部。小爱有一种新鲜的惬意,她觉得那是一只充满活力而又轻柔的手,渴望它还能更主动一点,而同时她又在一点点地挣脱,想让自己的身体瞬间化为乌有。
不一会儿,她感到那只手也在渐渐消失,传达给她腰部的力量和激情不见了,就连那如同附着一个物体的质量感也没了……供销员忽而抓住小爱的手,小爱配合地把手放在供销员手里,供销员意味深长望了眼小爱,小爱回盯着,他们像比刚才更亲密了似的,最后终于感到有些无聊,分开了,小爱看见供销员脸上那索然无味的样子,懊恼自己为什么当他亲近时,她却像木头人,还抗拒他,不能全心地投入他的怀抱。
供销员打开了话匣,讲他以前到小爱家所在的乡来修过机器,到过这儿的大水库;他又讲到自己的父母,说他对父母毕恭毕敬,父母十分相信他,但也确实为他的婚事着急,想尽快为他找个老婆,他表面上应承父母,实际上却并不担忧,去年夏天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大学生,他去了几次就没去了。
“那女生模样长得像你。”供销员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谈下去?”
“我见她对人不理不睬的高傲样子,我就不想要去了。”
供销员的这种志气,增加了小爱对他的敬佩,但同时又感到说不出来的威胁:如果她也对供销员不理不睬,是否供销员也会对她不了了之?供销员忽然说起他在外地出差的事情,说他在车上,一眼就能识别扒手,因此他是决不会被扒掉钱包的;他讲起在车上一群歹徒抢钱,把一个少女的衣服全划开了。
“他们用的是水果刀。”供销员比划着,做出划开少女的衣服的手势,逼真而强霸的动作,好像他就是那歹徒似的。
小爱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像很不明白世界上真有歹徒。她想,如果歹徒划开少女的衣服只是想看她的身体,其实是根本用不着那样强霸费力的,如果她是那少女,面对歹徒,她想自己会主动脱衣服,而不用歹徒费力。
“歹徒剥光了少女的衣服后,又开始剥一位男士的……”供销员还在讲述着,他说到“少女”、“衣服”和“剥”这几个词时,语气很特别,显得冷酷而凶狠。
“不是约好了和你的同事去唱歌吗?”小爱急于和他出去走走,以为他是因为时间晚了不好意思约她走,于是她站起身催促他。
“噢。”供销员缓缓地回过神来,碰了下腰间那部三星的老爷机,咬了咬嘴唇,露出空洞的眼神。
“这么晚了还去唱什么歌。”胡妈走进来,极力挽留供销员住下,要他们在家里看看电视算了,下回再去玩。
小爱不理会胡妈,站在那里望着供销员,供销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小爱严厉地对供销员说:“怎么还不走?你的同事不是在等你吗?”供销员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胡妈再三劝阻,还是敌不过小爱。
外面寒风呼啸,但并没有冲淡小爱的亢奋,摆脱了胡妈这个监护者,她觉得供销员肯定会佩服她的胆量和前卫的,然而供销员那淡淡的表情中见不出对她的欣喜,她又变得怯弱了。供销员趁机说他的同事因为心情不好,原定的今晚唱歌多半不会举行了,但小爱还是跟着他上了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