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迷迷糊糊醒来,眼睛不知为何朦胧难争,揉着还吃疼的胸口,勉强爬起身,喃喃道:“蛮子,你没事吧。蛮子,蛮子……”叫了几声,无人应答,陡然激灵,心想:“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艰难睁眼,四下查看,这一眼望去,他彻底懵了。
这是何处,周遭尽是白茫茫一片,像是白雪皑皑的北疆,但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气,甚至有丝丝暖意加身。
这是仙境?身周雾气缭绕,手指触碰那气流,仿佛能感觉到雾气的重量,竟是实质化的雾气。
用力揉眼,他下意识咬了下虎口,剧痛下周身轻颤,心想:“不是做梦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抬头看天,透过缭绕白雾,依稀能见条条晶莹剔透的“河流”悬于天际,这些“河流”纵横交错,相互依偎,在头顶上方交织成一掌巨大的织网,异常复杂。
细看下,有的“河流”中流淌红色液体,有的则是绿色,更多的则空空如也,仿佛干涸多年。
他甩了甩头,多年死里求生的经验让他强压下恐惧,顺着脚下这条压根不是路的小径前进,便走便喊:“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喊声回荡,不一会耳边传来同样声音:“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他先是微惊,接着嗤笑两声,心道:“原来是回声。这地方难不成是瓮?我便是这瓮中之鳖。”
想到此,心里稍微轻松,恐惧感更减。既然无人,那边瞧瞧这到底是何诡境。
继续向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耳畔忽传“哗哗”水声。他寻到声音出处,加快脚步。
不一会穿过雾气,看见面前景致,他惊的张大嘴,喉咙“咕咕”做声。这哪里是水声,分明就是两条“青河”,河中流淌的非水非气,声音就是出自两条“青河”的交汇处。
左右两侧各一条“青河”从天而降,汇于中间,青水交汇处,又连接三条流河,青水灌注,其中两条流河已被灌满,只剩下最后一条还余一半。
三条流河再下面,则是一团被黑色笼罩,看不清模样的东西,那黑色极其深邃,任他如何聚目力,深入不得一点。三者中黑团最大,几乎是青河流河十倍有余。而这青河流河黑团皆悬挂天上,水声隆隆间,无比玄妙。
慕北陵只看片刻,便觉头脑发胀,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尤然心生,似乎眼前所见不是其他,而是自己在看自己。
他赶忙甩掉这等荒谬想法,不再管那玄妙景致,想到:“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回去的好。”于是左右打量,欲寻条明路。
怎奈何此际周遭除了那景致,再难看到其他,东南西北都难以辨别,如何寻路。他想:“算了,走到哪算哪,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拔腿要走,惊恐发现双腿竟丝毫不能动弹,最让他骇异的是对双腿毫无感觉,好像这双腿不是长在自己身上。
惊后怒骂:“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伸手想去摸腿,猛觉双臂也不受控制,静静垂于身侧。
他彻底失神,双手双脚皆不能动,再试几下,刚打消没一会的恐惧感瞬间划过脑海,他发现此刻除了眼睛外,身体其余部位皆不能动,最让他无奈的是眼睛也在逐渐转向那几条青河,分秒后竟也不能动弹,眼皮不眨,木头人一样呆呆盯着前方。
此时那第三条流河逐渐被青水灌满,水声减弱,但青河中水势却丝毫未减,甚至有增大之势。
慕北陵哑然,暗道:“总不会是让我看青水怎么灌满流河的吧,到底是谁会这么无聊。”时下动弹不得,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眼睛干涩无比,那第三条流河已然灌满。旋即,他忽觉有古神秘力量在牵扯眼皮,直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时,力量才消失,他哭笑不得。视线所及处,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震撼不已。
只见三条流河聚满一刻,异象陡生,流河倒转,三条流河竟开始飞速融合,与此同时,黑团开始蠕动,颜色渐消,露出顶上一层透明隔膜。
慕北陵暗问:“那是什么?”
又见三条流河融为一条,化作一方巨大清潭,清潭缓缓倒置,青水转眼间如那天瀑轰然落下,隆隆巨声若虎啸龙吟,冲击在那隔膜上面。
第一波青水落至隔膜,慕北陵猛觉耳中轰鸣,脑海如被闪电劈过,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他猝不及防“呃啊”喊出声,身不能动,只能将这方痛楚收下。
第二波青水接踵而至,依旧冲击隔膜,剧痛再生,身体犹如万蚁啃噬,奇痒难耐,痛苦不堪。这波过后,青水沁入隔膜,透明隔膜微微见绿。
第三波再来,痛楚超之前数倍,慕北陵终是忍不住两眼一黑,眼珠已被汗水遮盖,想倒不能,更有那股神秘力量再现,他想眨两下眼睛都难懂分毫。
心底歇斯底里的痛呼,痛楚无异于洗髓伐脉,仿佛全身皮肉都被拔下一层,然后又风速长起。
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
青水天瀑没有停歇迹象,隔膜越发翠绿,慕北陵脑中已然空白,只剩丝毫神智还在承受那无尽痛楚。
直到第九波天瀑落下,青潭里再无青水,水流沁入隔膜,隔膜呈现出彻底的翠绿之色,“啵”的一声,隔膜消散,翠色疯涌而下,侵蚀黑团,只得片刻,黑团被完全吞没,团状不再,汪洋般的翠绿色轰然炸开,化作一片绿色星云悬于半空。
便在此时,痛楚终消,慕北陵逐渐清醒,身体控制权重回手中,双腿骤软,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密汗顺着脸颊淌下,转眼竟在掌边积出水潭。
足足趴了一炷香的时间,待得彻底回神时,他忽然有种异样之感,仿佛体内充满生机,想死都死不了。
撑地站起,视线上扬,顿时呆立,那绿色星云美轮美奂,其中散发的勃勃生机更是令其无比亲近,想要大大吸上两口。视线转向周围,青河流河皆已消失,似乎那片绿色星云就是空间主宰。
他突然轻咬舌尖,痛楚传起,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不由自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东西又是什么?”
忽然间,异象再起,绿色星云许许旋转,三两点绿光自云团升起,光芒忽明,化作绿气,气流韵动,仿似有人提笔疾书,很快化作三排文字浮于上空。
左侧书:“了生死,踏奈何,缘定一世。”
中间书:“识万痛,破开藏,大道伊始。”
右侧书:“左掌生,右掌死,吾为帝难。”
慕北陵默念三行小字,读到最后二字时,猛然想起之前孙玉英交给自己的那几章皮纸,其中便有一册名为“帝难经”。
口中轻呢:“帝难,帝难,莫非此帝难便是彼帝难?”抬头再看时,字已消失。暗道:“怪异。”
便在苦思不得其法时,忽听有呼声传来,声音若是出自四面八方,回荡整片空间,皆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慕北陵正准备回应,忽感脑中被一股力量震荡,接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醒过来时,那呼声已然清晰,不似回荡之声。慕北陵努力睁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侧站满人,武蛮,林钩,张辽阔,王良,王坚皆在。
猛回忆起方才所见,抬头看天,哪里还有一点绿色星云,只能见那火红的帐顶。
他试着起身,胸口痛楚来袭,撑了几次都没撑起来。武蛮见状连忙手抵后背,帮他坐起。
他道:“这是哪?”
林钩喜道:“老大,你没事了?我就说嘛,老大你吉人自有天相,哪那么容易死。”又道:“我们已经回营了。”
慕北陵还觉脑袋昏沉,敲了敲额头,道:“回营了?火营?”
武蛮道:“是回火营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再不醒估计耿伯都要被军*处了。”
床边王坚王良让开身子,耿伯匆忙跑来,见其苏醒,老泪纵横,哭道:“我的娘嘞,你小子总算是醒了,都快急死老夫了。”
慕北陵扯出笑容道:“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嘛。”转念又想起所见异象,脱口问道:“你们看见那团星云了吗?”
众人齐愣,旋即摇头,耿伯一听他此话,只道是脑子出问题了,赶忙伸手探额。
慕北陵也呆了一下,躲开耿伯的大手,苦笑道:“没事,没事。”心中却想:“看来真是一场梦。”又想到:“什么猛会那般真实,我分明感觉到痛了啊。”
耿伯道:“真的没事?”
慕北陵动了动身子,除了胸口还有些疼外,手脚都恢复如初,回道:“这不是好端端的嘛,真没事。”
耿伯呢语一声:“怪人。”退走开,去照顾其他伤者。
武蛮深知慕北陵绝不会无的放矢,手指轻戳其后背,慕北陵转头,武蛮道:“怎么了?”
慕北陵摇头,道:“过后再说。”猛想起自己昏迷两日,岂不是今日已是三月二日,漠北大军会在三月三进攻扶苏关,此才是头等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