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是谁对你动了心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离开,朱高炽这才开了口。
“老爷子之前来找过我一次,说是根据锦衣卫的调查,动手的是草原的人,还自称是瓦剌的,但具体是与不是还不好说。”
“草原的人?那我哪儿知道?”朱瞻垶闻言一愣,随后就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在草原上儿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先是在飞云壑请爷爷筑京观,后来又跟朵颜三卫的三个老头子唇枪舌剑了一番,估计现在大半个草原的人都想着弄死我呢。”
“你……”看着自己这大儿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朱高炽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在他看来自己这儿子行事有些过于霸道了,不仅会留下残忍暴虐的名声,以后怕是还会有其他的影响。
比如说对草原的统治,有时候有这么个杀星在能够很好的威服草原,但有时候这种存在却能让草原人的恐惧心里转化为反抗心理。
而笑的则是他是没想到自己这大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还敢说呢!”朱高炽没好气的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
“筑京观这样的事情你也敢说?你自己说也就罢了,还扇动将士们一起?”
“还有那朵颜三卫的事情,你们谈话的过程以及说的什么你爹我可是都知道了,这么霸道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等以后他们反水了,老爷子把事情怪在你的头上?”
“嘁……”朱瞻垶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还顺便打断了自己老爹的话。
“您可别跟我说什么仁慈仁义之心的事情了,在草原的时候我都样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给念叨的耳朵长茧子了。”
“仁义之心的确是应该有,但可不是这么用的,您要是真有仁义之心那就好好的整饬整饬咱大明的贪官污吏,给百姓们一点仁义之心。”
“相信到时候大明百姓会对您感恩戴德的,而不是让您把仁义之心浪费给草原的那群畜生们。”
“您应该知道,在草原上打第一场仗之前的誓师就是爷爷让我去做的,我也说了,咱们大明跟草原来来回回打了三十年了,也没少有互市什么的,您觉得有用?”
“别的不说,就说朵颜三卫吧。”
“咱对他们多好?他们虽然每年都要进贡,但咱每年也给他们赏赐,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们最好的草场,他们贩卖到大明的牲畜也都是拿的最高价,但最后呢?”
“屡次越界放牧,还放到了大宁城下,就算这些都可以谅解,那劫掠我们大明的押解队呢?”
朱瞻垶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从草原上回来之后面对的不是一众文官的唇枪舌剑,而是自己老子的责备。
“你这话说的!”朱高炽瞬间不高兴了。
“草原也是大明的土地,或许现在还不是,但依照你爷爷的性格也是迟早会打下来的,到时候那些牧民们就是咱大明的子民了,怎么能不用仁义之心对待他们?”
“我算是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您了。”朱瞻垶也不想跟自己的老爹争辩,双手一摊,直攻要害。
“瞎说!你爷爷不喜欢我能让我当太子吗?还让我监国?”朱高炽就跟扎到屁股的老虎一样,瞬间蹦了起来。
嗯……挺圆润的老虎……
不过这话倒也没错,朱瞻垶知道自家老子其实是老爷子心中一直以来认定的继承人,自从永乐一朝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
老爷子是想一代人把仗都给打完了,不把那些乱七八糟伤筋动骨的事情留给子孙后代,这样一来自家老子就成了最合适的继承人。
原因无他,自家老子打仗可能是不行,但治国的确是有一套的,不然的话历史上老爷子让人编撰永乐大典、让郑和下西洋以及六飞五渡的事情就得把大明给拖垮咯。
但是历史是这样没错,可事儿却不是这么个事儿。
世人皆知仁宣之治,但要知道仁宣之治也并不都是美好的。
一个王朝可以不侵略不打仗,但却绝对不能失去了打仗的能力。
“您呐,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张口闭口就是圣人之道,这就惹得爷爷不高兴了。”
想了想自己要做的,朱瞻垶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
“圣人之道怎么了?圣人之道还有错了不成?”朱高炽的胖脸黑得都要滴出墨来了。
“因为圣人之道是治人的,不是治国的,您拿圣人之道治国,除非您的国里都是君子没有小人,那才有用。”
“但要真是那样,还要大明律做什么?拿儒家的典籍当律法不是更好么?”
朱高炽瞬间就不乐意了:“把人治好了国不就太平了?这治人和治国不是一样的吗?”
“大明律只是起到个约束管教的作用,这世上还是有不堪教化的人的,对于这种人就自然离不开大明律了!”
朱瞻垶闻言扶额长叹,自家老子这中毒不浅啊!
“当然不是一样的,治人只要治理好咱大明自己的子民就成了,但治国是要跟别的国家打交道的!”
“您张口闭口的不是君子就是仁义,用治人的那一套去治国,那人家还不拼了命的来赚您的便宜吗?谁会放着肥肉不吃光喝汤?”
朱高炽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朱瞻垶的话给他的冲击力可不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治国和治人是一样的,只要把人管理好了,这国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踏上正途了。
但想一想,自家儿子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您想想,咱大明朝四方来朝,诸夷宾服,这是您所说的圣人之道带来的吗?”
“不是!那是爷爷用马刀一点一点砍出来的!”
“您好好想想,爷爷让人把交趾打趴下之后,那些朝贡的使节是多了还是少了?”
“好像……是多了一些……”朱高炽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地说道。
“可这些都是被吓得,不是真正的驯服,这是恐惧,是长久不了的啊。”
“呵呵。”朱瞻垶粲然一笑。
“那您跟儿子说说,别人的驯服什么时候长久过?”
“您可以说汉武帝是把匈奴打怕了才驯服了,但唐太宗李世民呢?”
“他可是被草原各部尊为天可汗的,结果呢?”
朱高炽脸上的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