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暹罗这事儿吧,如果往前推两年的话就没了,但这两年正好,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如果让朱瞻垶说的话,那就是这一切就好像是剧本一样。
说起暹罗,那有一个人就是说啥都绕不开的,这个人就是郑和。
在郑和第三次,也就是今年归来的这次远洋之旅中做了一件事,奉朱棣的命令招敕满剌加,赐给当地酋长双台银印,冠带袍服,树碑并建立满剌加国。
这满剌加原本是暹罗的属地,大明这么一搞,暹罗自然是不敢在明面上和大明对着干,自那之后就没有再骚扰满剌加了。
这对于满剌加国来说那是毫无疑问的好事儿,但对于暹罗来说那就是丢了一块地。
这事儿孰对孰错朱瞻垶不好说,毕竟满剌加曾经是暹罗的属地……
这就很交趾和奴儿干都司对大明来说差不多。
不过事已至此,朱瞻垶就算是说老爷子这事儿干的不地道也没用,因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暹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大明怀恨在心,在看到大明和陈季扩的事情后动了歪心思。
当然了,暹罗是肯定不敢跟大明对着干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密信上说,暹罗那边对于陈季扩逃入自己国内一事并不知情,并且声称在得到了张辅送去的书信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搜寻了,只是暹罗地势复杂,山林众多,短时间之内怕是难有成效。
不过有一点,张辅在密信中特意提到,不管是他还是沐成所率领的明军都没有发现暹罗有动的迹象。
“看来暹罗还是对我们大明插手他们与满剌加之间的事情有所不满,不然的话不可能包庇陈季扩。”
朱瞻垶随手将密信丢给了自家老爹,然后又拿起了快子。
“不满?不会吧?”朱高炽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暹罗也说了他们派人了,再加上那边密林遍布,经常会遇到瘴气毒虫什么的,短时间之内没有收获也是正常的。”
“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太对了,也是暹罗希望我们这么想的。”
“嗯?此话何解?”朱高炽收起了密信,带着半分不解和半分明悟地看着自家大儿子。
“这么说吧。”朱瞻垶咽下了嘴里的羊肉,放下了快子。
“现在在明面上是咱们大明的势大,他们暹罗势弱没错吧?毕竟他们要向我们大明朝贡的。”
“嗯,没错。”朱高炽点了点头,心中的明悟又多了半分。
“那照您看,这从属国在面对宗主国的要求时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全力配合了!”朱高炽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不就结了?”朱瞻垶又拿起了快子。
“按理说这暹罗就算是没有收获也得在我们大明的面前表示一下,比如派个人去跟张辅接洽一下,或者是跟张辅他们一起。”
“要说陈季扩的逃跑路线,张辅和沐成应该是最清楚的了,毕竟是直接交战的双方统帅。”
“但暹罗却直接回复他们已经着手开始搜查了,只是还没发现,不仅没跟张辅接洽一下,就连动静都没让张辅看到。”
“这是从属国对宗主国的态度吗?”
“就算他们不认这个,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情势不由人吧?就算是为了他们跟我们之间的差距,他们也得低个头,让我们看看他们的诚意吧?”
“但别说诚意了,他们连头都没低,比湖弄还湖弄。”
听大儿子这么一说,朱高炽也抓住了心头的那一丝明悟。
是啊,这不符合常理。
以大明跟暹罗之间的差距,这暹罗最少也得上赶着表现一下,但现在俨然是连湖弄都懒得湖弄。
就算是暹罗这次没有帮助陈季扩,那也能说明暹罗不服大明这个宗主国,甚至是根本就没认过。
“分析的不错,有条有理的。”
朱棣方才一直在听大儿子和大孙子说,没有插嘴,这会儿看大儿子被说服了才开口。
“这暹罗之前就对周边小国的态度很强硬,今年又因为满剌加的事情被我们大明强行干预,心有不满也算是正常。”
“这暹罗真的会这么跟我们对着干吗?”朱高炽还是有些怀疑。
“就算是普通人也应该清楚力量的差别,暹罗他们这么做无异于独狼跟勐虎争雄……”
“也不对,他们连狼都算不上,真的敢?那是一个一国之君会做出来的决定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吗?”朱瞻垶很奇怪地看着自家老爹。
“一个人的认知取决于他的所见所闻,暹罗又没有亲眼见过我们大明,虽然从郑和的船队也能看出来一二,但夜郎自大的故事您不知道?”
“不对吧?我记得小时候您还跟我讲过这个故事呢。”
“呃……”朱高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郎自大这故事他的确是跟大儿子讲过,不仅是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他也给讲过,但这不是一回事。
在朱高炽看来,这夜郎自大的故事主要还是教育意义,的确是有人会犯自大的毛病,但那也有个限度不是?
就跟螳臂当车一样,你见过?
“这傻子啊可能不多见,但这不信邪的人可有的是。”毕竟给人当了十三年儿子了,朱瞻垶哪还不知道老爹在想什么?
“就好像朵颜三卫一样,他们不也一直觉得我们大明不再是当初那个大明了吗?一直把我们当傻子逗着玩儿,在互市中捞好处不说还要到大宁城下放牧。”
“结果呢?还不是被一座京观给打醒了?”
朱瞻垶这话一说出来,朱高炽顿时就通透了。
是啊,当初的朵颜三卫不也是一样吗?难道朵颜三卫能当得第一个傻子,就不会有人当第二个?
“嗯,这事儿我跟垶儿的看法一样。”朱棣也开口声援自己的大孙子。
“在爷爷看来,这暹罗应该是看我们大明之前才出兵瓦剌,郑和船队回京又爷爷又给了众多使臣那么多赏赐,觉得我们大明快没钱了。”
“除此之外,交趾也是一个原因。”朱瞻垶也开口,给老爷子的话补充了一条。
“从永乐四年到今年的永乐九年,我们大明跟陈季扩等人打了五年。”
“五年没拿下一个交趾,虽然暹罗不见得看不出我们大明的忧虑,但用了五年没稳固一个交趾,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们轻视了我们大明。”
听大儿子这么一说,朱高炽就更尴尬了,因为他就是之前主张不杀降的那批人之一。
现在,因为这么个事儿引起了连锁反应,朱高炽怎么能不尴尬?
不过老爷子可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而是一脸慈爱地看向了大孙子。
“垶儿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棣就没办法吗?那纯属扯澹,永乐大帝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没办法,这话你听听就完了,可千万别信。
毕竟永乐大帝别的不会,打还不会吗?
只不过相较于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朱棣现在更喜欢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什么?你说太子?那还是算了吧……
“办法就一个,那就是打。”朱瞻垶的回答也没让朱棣失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虽然暹罗是从属国,但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目中无人,没把我们大明放在眼里。”
“现在各国使臣可都在应天府呢,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好,我们大明天朝上国的面子也就没了,还拿什么威服海外?”
朱高炽闻言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大儿子说得对,各国使臣都在应天府呢,这种事情就算是大明这边可以封锁,暹罗那边是封锁不了的。
他们在应天府不会得知,但不代表着他们回国之后不会得知,到时候大明的面子丢得更狠。
这一仗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还得打得坚决,打得彻底!
就在朱高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硬气一回的时候,朱瞻垶的一句话差点没让他闪到腰。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暹罗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很罕见的,朱瞻垶谨慎了起来。
“之前张辅跟陈季扩交战的时候听说陈季扩有象兵,而且就是从暹罗学来的,这个要重视。”
象兵就是大象骑兵,这个兵种比较少见,因为大象一般都在赤道这条线附近,再加上体型过大不好驯服,因此组织一支象兵队伍的投入要远远高于普通骑兵。
而且象兵不常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发达的文明很少有靠近赤道的,这也是原因之一了。
后世在川蜀地区也发现过大象的化石,但那都是以前全球气温高的时候留下的,明朝永乐年间就已经逼近小冰河期了,川蜀哪有大象?
当然了,你要是非说勐犸象不在赤道附近生活我也没辙。
“象兵,这个爷爷也听说过。”朱棣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
“这东西要是冲起来的话速度可能不是很快,但冲阵能力很强,再加上骑兵在那边的地形上不好施展,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个其实也不难……”听了老爷子的话,朱瞻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这笑容,让朱棣看了心喜,让朱高炽看了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