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里。
“怎么不在家多呆两天?”看着面前的柳溥,朱瞻垶有些惊讶。
他们自交趾回来之后,朱瞻垶就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期,毕竟去交趾也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中虽然有孤儿,但绝大多数还都是有家人的。
可柳溥只过了三天就来找朱瞻垶报道了,而且还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据他所说,三大营的训练场都快被这些腾骧右卫的人给占了。
本来占场子这种事儿吧是很惹人厌的,军中的争斗并不少,除了战时的功劳之外,平日里的训练也是争斗的根源。
毕竟,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训练以后上战场能力不行咋整?
不过争归争,军队里的这群莽夫虽然莽,但从来都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往往都是各自退一步。
今儿个你们来,明儿个轮到我们。
大家都是靠军功吃饭晋升的,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但腾骧卫的出现让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
腾骧卫中有一部分是老爷子从锦衣卫中抽调的,但大部分的人还是按照朱瞻垶给的标准去挑选的,而挑选的主要人群就是三大营将士们家中的子侄。
都是沾亲带故的,而且腾骧右卫这次还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谁都愿意让一步,毕竟说不定下一次战争的时候人家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嘿嘿,忙惯了,闲不住。”面对朱瞻垶的疑问,柳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交趾那边光装山货贩子了,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时间,而且就算是有时间也不敢随便训练,生怕被那些人发现什么端倪而坏了殿下的计划。”
“现在回来了,大家都觉得虽然身体还是强壮的,但往日里的功夫却落下了不少,所以都想着赶紧练回来。”
“而且……”
“而且什么?”朱瞻垶本来正听着呢,柳溥的停顿让他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而且我爹说了,没事儿赶紧回去训练,在家像是个游手好闲吃白食儿的混子似的……”
柳溥说着话时满脸的不好意思,似乎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啊?”这个原因是朱瞻垶没想到的,不过很快他就朗声笑了起来。
这个场景他可太熟悉了,在前世他上大学放假回家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前三天父母还稀罕稀罕你,但等这个稀罕劲儿过了那就是各种嫌弃了。
除此之外,他今世也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初他往军营里跑就是这样的,去了老爹不愿意,在家呆着老爹又嫌弃。
“行了行了,是我考虑不周了。”朱瞻垶笑着摆了摆手,让柳溥微微放松了下来。
“那右卫的兄弟们回来多少了?都在三大营那边呆着吗?是在那里住下了还是单纯的在那里训练?”
“回殿下,除了少数几个家离得比较远的还没回来之外,其他的人都回来了,不过并没有在三大营那边住,兄弟们都是在家吃饭睡觉,白天去三大营的场地训练。”
“行,那你就去招呼他们开始训练吧,就在三大营那边,回头我去跟爷爷报备一下,省得别闹出什么乱子。”
朱瞻垶点了点头,对于腾骧右卫的自律,他还是很满意的。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以前的本事连回来,不过也不用练到以前的程度,因为时间还有。”
“一个月,给你们做恢复训练,到时候再来找我,我会安排你们进行下一项训练。”
“等到明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
“如果成功了,那我保证以后你们不管走在哪里都能骄傲的仰起头,哪怕是面对内阁大学士也是一样的!”
“是!”柳溥神色一正,单膝跪地对着朱瞻垶行礼。
“行了,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了,回去整合大家去训练吧,别光被好处迷了眼,往往越大的好处就代表人物越艰巨。”
说完,朱瞻垶摆了摆手,让柳溥离开了。
南美那边毒虫猛兽遍布,朱瞻垶并不知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带回了红薯的过程是不是很艰巨,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倭国那边有大量的金银矿产,但若是单纯的把这些金银抢回来那也是无用的,这并不是经济基础,而是经济泡沫,是货币贬值。
没有相匹配的基础,金银再多也是无用,只会让金银更加的不值钱,到时候金银的价格怕是还不如永乐通宝呢。
当然了,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毕竟金银铜三种矿产的比例在那里摆着呢,如果真的把石见银山和佐渡金山抢来后的确是会造成货币贬值,但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殿下。”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朱瞻垶的思绪,他转头一看,是朱铭。
“怎么了?”朱瞻垶招了招手,示意朱铭过来。
“禀殿下,有人在宫门口求见。”朱铭走上前,先是对着朱瞻垶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汇报道。
“宫门口?是宫外的人?”朱瞻垶有些奇怪。
自北征回来之后,想要通过见他从而跟他搭上关系的人并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官员,而且还是达到了一定阶层的官员,文臣比如杨荣、金幼孜这种,武将比如郑亨、柳升这种。
其他人不是不想,而是他们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还打不上朱瞻垶这艘大船。
而且就算是杨荣金幼孜等人也都是在上早朝亦或是进宫有事务的情况下才会顺便来拜访一下他,基本上不会闲来无事就来他这里串门儿。
所以,宫外有人找他,这还真是第一次。
“是的殿下,是宫外的人,名为刘明正,是一名商人。”朱铭低着头,很是敬业的回答着朱瞻垶的问题。
“哦?商人?这倒是挺有意思的。”朱瞻垶顿时来了兴趣。
商贾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不必多说,寻常的官员都不敢来叨扰朱瞻垶,更别说是官员了,所以一时之间朱瞻垶还真是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相应的拜帖,朱瞻垶可不会随意见人的,更别说还是一个商人了,而这个拜帖可以是身份的证明,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那人交给了小人一本账目,说是殿下您看了就知道了。”
朱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低着头递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朱瞻垶接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翻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名商人是凭着什么敢到宫门口求见,而且还是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这位皇太孙。
“嗯?”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朱瞻垶顿时皱起了眉头。
“朱铭,将人带进来。”朱瞻垶啪的一声合上了账册,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另外,让人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尾巴,如果有,一律拿下,送到诏狱去,记住点名要让纪纲亲自审问!”
“是!”
朱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不是他该问的。
他要做的就是忠实地执行朱瞻垶的命令。
“这有意思了……”看着手边的账册,朱瞻垶的脸上浮现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春和宫算是在皇宫的中段,在宫里的主要建筑中,除了社稷坛和太庙之外,也就文华殿和武英殿的位置比春和宫更靠南,除此之外还有个奉天门。
不过奉天门是御门听政之所,等闲时候是进不去的,而且刘明正是在东华门求见的,因此他很快就被带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草民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一见到朱瞻垶,刘明正立马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坐。”朱瞻垶神色平淡,右手虚抬,示意刘明正坐下。
对于刘明正的第一感官,朱瞻垶只能说一般,他之前没听说过此人,了解谈不上,只能说说第一感觉,只不过这个并没有什么参考作用。
“罪民戴罪之身,不敢在皇太孙面前妄为。”刘明正并没有随着朱瞻垶的话就坐下来,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依然跪在地上。
“哦?”朱瞻垶的眉头一挑,语气略显轻浮。
“戴罪之身?我可没收到什么消息说堂堂鲁商刘家的人被定了罪,而且还是号称刘家下一代家主的你。”
刘明正,鲁商刘家家主刘成的嫡长子,天赋算不上是特别出色,但也远超常人以及他的一众弟弟,是刘家基本上既定的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回殿下,尚未定罪,并不代表就无罪。”刘明正跪在地上,言语之间很是平静,丝毫没有戴罪的感觉。
“罪民呈递上来的账册想来殿下也看过了,汉王也已经于三日之前返回应天府,想来奴儿干都司发生的事情殿下都已知晓。”
“不瞒殿下,我刘家虽然并未参与到贩卖武器的罪行之中,但却也是遭人蒙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打了掩护。”
“鲁、豫、冀、浙、徽等各地共计十六家商号联合,以帮助朝廷运送木材的理由深入奴儿干都司,并趁机向奴儿干都司各部兜售武器。”
“其金额光是罪民所了解的就超过百万两!”
刘明正跪伏在地,以头抢地,语气坚定。
朱瞻垶没想到,这件让他屡次想了好几个对策的事情,竟然是从敌方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身上暴露出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