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荡漾着清澈的绿波，将上方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在镜面之中。
秦如生看着湖水，脚步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那倒映在水中的校服，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不知多少个清晨，无论暴雨酷暑，他总是穿着这一身校服走出家门。
早自习前的时光永远带着匆忙，睁开惺忪迷茫的睡眼，穿上规定必须穿的丑丑的校服，从家门口一路跑到学校，向门口检查的同学出示自己的胸卡，然后走进书声琅琅的课堂。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习惯。
彷佛再向前一步，就能走入那熟悉的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静静等待早自习的开始。
“不，我现在的位置，是垂木池。”
秦如生悚然一惊，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他定了定神，目光在周围不断游走，强化着自己脑海中“现实”的概念。
“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垂木池，而不是我走去上学的那条熙攘街道。”
“可是，垂木池中，为什么会映照出我身穿校服的样子？”
秦如生再走上前两步，看向了自己倒映在湖水中的影子。
刚才他被吓住了，心神不宁，没有顾得上仔细观察。
现在看来，这倒影与他当年的模样，简直分毫不差。
一样的稚嫩青涩，就连校服上的徽章，唇角的绒毛，都没有半点不同。
“莫非，这垂木池所倒映出的，是我记忆中自己的形象？”
秦如生微微皱眉，越看越觉得这应该就是正确答桉。
垂木池不可能有追朔过往的神奇能力，不用说是它，就算是森之神，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权柄。
不然，受她庇护的山越之灵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在湖水中出现的，只可能是“自己心中的自画像”，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样算起来，我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穿越前的时候啊。”
秦如生笑了笑，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就那么短短的一年半载，垂木池中烛照本我，自己对自身的真正认知，肯定还是那个穿着校服上学的学生，多过现在这个凝神境的修炼者。
不过，既然弄清楚了原理，那么最开始的恐惧自然一扫而空。
秦如生缓步向前，距离自己水中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已经能看清楚水中倒影鬓角上的发丝，眼睛上的睫毛。
忽然，水中的倒影动了。
没有一丝征兆，湖水波动的速度忽然变得剧烈，一道道波纹以他的水中影像为中心，不断向着外侧扩散而去。
而位于最中心的倒影，那个穿着校服的青春版秦如生，骤然脱离了湖面，从粼粼的水波中站立了起来。
它的身影在水面上膨胀，扭曲，翻滚，从最开始的不成人形，逐渐变得清晰完整。
身体成型后，倒影左右看了看，很快注意到了岸边的秦如生，眼神顿时一亮。
秦如生心头警兆顿起，足尖点地，身形飞快地向后退去。
但倒影的速度比他更快。
穿着校服的青春版秦如生仰天发出了一声厉啸，整个人化作一道水波，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下一秒，它勐地出现在了秦如生右侧，在秦如生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倒影入怀，却没有丝毫拥住别人的温暖感觉，反倒是一片冰冷潮湿，若不是秦如生身体素质在修炼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只怕此时已经要感冒了。
不过，真正的问题显然并非这冰冷潮湿的感觉。
“消失了？”
秦如生身上的不适感迅速消退，他左看右看，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倒影的半点痕迹。
它似乎从这片空间完全消失了。
“不，不对，不会是......进入到我身体之中了吧？”
秦如生心中一凛，就在他想到这个可能的瞬间，剧烈的冲击在他识海之中爆发了。
这种感觉并非疼痛，而是昏昏沉沉，如同意识被无尽的空虚所席卷，将所有残存的理智都剥夺殆尽。
“这是......森之神的洗礼？可我还没进入垂木池中......”
“对了，琴......我还有琴曲......”
秦如生挣扎着，努力控制住一丝属于自我的意识，分出了一缕神识，探入了随身携带的储物戒中。
松木瑶琴安静地躺在里面，秦如生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看到这面琴。
取琴的过程异常顺利，那针对识海的侵蚀虽然不断在加强，但一时半会之内，似乎秦如生还能控制得住。
“好......下面，只要弹奏出那首琴曲......”
秦如生熟练地拨开琴盖，手指抚上了琴弦，弹奏出了他在垂木池边上的第一个音节。
“轰！”
如同千万个炮仗在耳边同时炸响，弹出第一个音节的一瞬间，秦如生眼前的视野瞬间碎裂成了一片片的。
剧烈的痛苦滚滚而来，识海内的侵蚀力度在短短的几秒之间，翻了好几倍。
如果说刚才识海内的波动不过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它已经成长为了惊涛骇浪。
“这琴曲......不对劲......”
还没等秦如生转出下一个念头来，潮水般的侵蚀已经将他的意识完全吞没。
.........
“笃”
一只精美的木杯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巡林密使曲宝成面沉如水，盯着眼前的夜狼一族左擎部副齿施仑，一字一句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施仑欣赏着他愤怒的表情，这种被深深潜藏压抑的愤怒，是他最喜欢的节目。
“巡林密使阁下可能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没关系，鄙人向来尊老爱幼，再来为曲宝成阁下复述一遍也不妨。”
他将地图向曲宝成的位置推了推，手指点在了先前的位置上，缓缓道：“我们夜狼一族，愿意帮助山越之灵防守这一片区域，防止有居心叵测之人趁着山越之灵虚弱，做出些不那么理智的事来。”
曲宝成不怒反笑：“这个居心叵测之人，用词用的真是妙啊。”
施仑谦逊的笑了笑：“巡林密使大人过誉了，在下所学浅薄微陋，与历史悠久的山越文化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好了，言归正传，就是这些地方。”
“准确来说，蔓草峡谷以北，层云林以南的这片区域，我们夜狼一族会代为看守，为山越之灵尽上一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