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岐城二十里外山野高处。
楚子期骑踏雪乌骏眺望幽岐城巨大轮廓,左宇负御字枪一言不发在旁侧护卫。
楚子期轻道:“文城幽岐,果真秀气。”
形容一国国都秀气,蔑视意味十足。
左宇面无异色,出言道:“武夫出铁戈,修者隐荆朝,剑士遍天下。”
楚子期问道:“坐镇幽岐的老怪物还剩几尊?。”
左宇如实陈述:“露出踪迹的尚有两尊,其余不知。”
繁华秀丽的幽岐城并不如外表一般宁静,而是深邃无底。
楚子期吸了一口清冽干净的空气,神情陶醉,感叹道:“不怪大荆修行人繁出,而铁戈除却天师府修行人,江湖中……寥寥可数。”
左宇傲然道:“但铁戈武夫同境杀力远胜修行人。”
“铁戈武夫披甲即为一流武将,两军对垒杀力无穷。”楚子期叹道:“可天地两关不破,总是无用。”
涉及国事,左宇止言。
楚子期想起一件有趣的事,说道:“既然你不能进幽岐,要不去会会那位叛出我铁戈的“止水剑”?”
左宇恭敬道:“护卫公子安全为重。”
“我有丹符道的“上品符甲”护身,倒不用太过担心。”楚子期眼神奇怪,问道:“你该不会是怕李观潮吧?”
左宇耿直回道:“不怕,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楚子期复又眺望着幽岐城,喃喃自语:“不愧是将我铁戈江湖第一女子剑客拐带走的弄潮剑仙。”
听到此处,就连左宇都长叹,说道:“当年止水剑入大荆问剑,与李观潮对剑三式皆败。长居薇澜池宁可叛国也不愿回铁戈。记得当年老帝龙颜震怒誓要擒回她,不知何故不了了之。”
楚子期眼神玩味,叹道:“还不是因为我未来的老丈人?”
“……”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代表了何等的深刻含义!左宇甚至不敢细想。
楚子期仿佛后知后觉,做了个“嘘”的手势,轻道:“这个,你得保密。”
“属下谨记慎言。”
“对了,既然你不愿意去会会止水剑,我们去一趟西魏废都看看所谓仙人手笔?”楚子期仔细想了想,“不,难得来一次,我们游遍大荆可好?”
左宇沉声道:“公子三思!”
“我是公子你是公子?”
左宇无言。
楚子期轻笑,道:“就这么定了。”
“再进十里,等我即可。”楚子期骑着踏雪乌骏慢行。
左宇不落半分,回道:“是。”
......
杨画当然不信明显在算计他的魏恒,虽然对魏恒说的时间不多让他有些忐忑,不过还是认为只是在吓他的话。
一路追逃惊心动魄,但时辰并不太久。
时不过将至午时。
杨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附近好像开始渐渐燥热起来,“难道是太阳太烈了?”杨画使袖子扇风驱散热气,可越来越热,已经热到他想要袒胸露背的程度!“绝不是太阳的事儿!”
盘坐于城头的张甲眼睛一缩,二品武夫的观感清晰感知镇压帝陵的八桩伏龙柱异动。
张甲喃喃: “传说伏龙大阵的炼神分阵。”眼神戏谑,虽然不知道那个正一道小道士怎么上的帝陵,不过现在他有大麻烦了。
“既然如此,再逼一些。”
张甲笑着站起,足以让杨画看到他的身形。
杨画身处现场,即便后知后觉也感受到异动传自八桩伏龙柱,而且看到张甲就站在城头!
杨画暗骂不止:“混蛋玩意儿!”
此时。
魏主金像即是魏恒,未显出化身投影,突然出声:“每月中旬子午双时伏龙大阵会以虚火炼我金身。”
杨画气到吐血,就凭现在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绝对是丢命的祸事,恨恨道:“你不早说!”
魏恒无话,只有幽幽笑声。
魏恒当然是故意的,他是在逼杨画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杨画脑中已闪过万千念头,却无一有用,急道: “你到底要我帮你干什么?”
“同意了?”
杨画咬牙切齿,“你!说!呢!”
“好。”
魏恒金像沉寂无言,下一瞬,帝陵好像颤动起来,随后剧烈震颤,仿佛有庞然大物要破封而出。
杨画被这剧烈震颤晃得趔趄倒地。
伏龙大阵似也察觉帝陵异动,冥冥之中龙吼啸吟,撼人心神。
魏恒化身投影复又出现,只是更加虚淡。巨颤中魏恒脚下裂出一道细小缝隙,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灰暗之气艰难挤出,被魏恒托在掌中。
帝陵瞬时复原,无丝毫缝隙。
魏恒托举毫不费力,但那丝灰暗之气却仿佛一座巨山,将整座帝陵顶端压的沉重。
杨画呼吸已经有些沉,心神完全被这丝玄异的灰暗之气吸引,他从未见过如此悖论的事物。
虚淡又真实,渺小又浩瀚,轻弱又沉重……
杨画甚至都顾不得周围越来越狂躁的氛围,痴痴问道:“这是什么!”
魏恒静静地看着这丝奄奄一息的灰暗之气,有些伤感,轻道:“国之气运。”
“气运……气运……”杨画喃喃,他毫不怀疑借着这丝玄异气运必然能得到极大杀力,但其中风险绝不是魏恒所说的小问题。
杨画死死的盯着魏恒,冷声道:“你骗我。”
魏恒仿佛没看见杨画冷然表情,轻飘飘的说道:“炼神火起你已无退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借它你可在炼神分阵中活下来,甚至可以击杀那位二品境武夫。而且,你可以拒绝。”
魏恒百年中见过几多入品境界的人妄图登上帝陵?有几人能硬闯伏龙阵?可最终上来的,竟然是杨画这么一位三品境修行人。
魏恒不深究其中究竟为何,他仅将杨画看作一个变数,而变数正是魏恒最想要的。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让杨画死,哪怕折损些本源。
不过这些,魏恒不会对杨画说。露出底线,永远是失败的前奏,百年前就是如此,如今他不会再犯。
随着一丝“气运”出现,八桩伏龙柱仿佛震怒,伏龙柱升腾起的皇道龙气又重数分,于帝陵半空纠缠凝结,出现一缕熊熊燃烧的澄金火焰。
伏龙柱升腾出的皇道龙气仿佛干柴,将澄金火焰烧的越来越旺盛,直至空中燃起一片仿佛连天都可烧塌的五十丈火海,八桩伏龙柱才蛰伏沉寂。
五十丈炼神火海蠢蠢欲动,只待午时一至就会熔炼整座帝陵……
杨画的须发都已经被炙热的空气烤的发黄卷曲,嘴唇开裂。
形势危机万分。
炼神分阵成就的炼神虚火,堪称世间威能最盛的法器之一。
魏恒因诸多天大的因由,不惧此般。但杨画绝对沾染不得哪怕一缕炼神虚火。
魏恒托着一丝“气运”,不急不躁,轻道:“还有盏茶时间。”
杨画额头冷汗不止,却被炼神虚火的炙热烘烤的挥发,心一横,沉声道:“怎么用?”
魏恒心中一轻,却不露分毫,将托着“气运”的右手放到杨画眼前,道:“吞了它。”
杨画觉得在吞下这丝气运的同时,自己就会爆体死的不能再死,“你想杀我?”
魏恒仿佛听到全天下最大的一个笑话,冷笑道:“你可知我西魏举国几载才可成就这么一丝气运?你可知这一丝气运是极近破境的人最梦寐以求之物?你可知为这一丝气运会有几多强手以命相搏?而你却说我想以国之气运杀你一位不过三品境的小家伙?”
杨画不卑不亢,轻道:“你想杀我与它珍贵与否无关,不过,你的确不至于以它杀我。”杨画神情凝重,“这么珍贵的事物,你绝对做了手脚钳制我,而你想让我办的事也绝不简单。”
魏恒摇头,“不是难事,也没做手脚。而我只需要你活着出去,其余无事。”
杨画不答,却绝对不信。
“你只是一个楔子,吞了这丝气运,其余不用我刻意谋划,若是幸运自然会向着我所想发展,而我现在得天垂青,就如你能出现在这儿一般。”
魏恒说的模棱两可,杨画听不明白,但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太过明显,问道: “你想脱困?”
“有事未成,当然要出去。”
“你不是不想报仇?也是骗我!”
蜀漆悠悠开口:“我有许多事要做,但报仇不在其中。”
……
废都外一里,无面巨鬼“凝望”着破落城壁,身形渐渐改变,片刻后已全身罩进黑袍不见面貌,与黑袍人如出一辙,沙哑开口:“旧都。”
声音也一般无二。
残余着的气息全都指向旧都。黑袍人很清楚魏国旧都究竟如何,他从不愿来。而杨画竟然跑进了旧都!
“故地重游也好。”
无面巨鬼所化的黑袍人不惧烈日午阳,向着废都行进。而且,他的境界未跌!
……
张甲站在城头虽然不见帝陵顶端风貌,却能看见一团五十丈澄金火海燃烧在帝陵上空二十丈距离。
或许是伏龙阵之效,炼神虚火的炙热不散外部,张甲感受不到炙烤感,但从被烧的扭曲的虚空就知道温度绝不会低。
“还不下来?”
如今看来,传闻中伏龙大阵的炼神分阵威能绝不是信口雌黄,也绝不是杨画一个小小的三品境修行人能抵挡得住。
张甲猜测,“或许他有异宝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