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依依负气离开,花四娘和耶律英奥却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人很快熟络起来,似乎还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情。
又过一天,萧景荣为了替萧依依道歉,特意又约耶律英奥与花四娘出城骑马。
此时南京城外一片生机盎然,大片的草原看上去绿油油的,跟苍蓝色的天空连为一体。
四个人每人骑一匹高头大马,后面跟随的侍从足有百人。
萧景荣、萧依依与耶律英奥全都擅长骑射,坐在马上全是英姿飒爽。
花四娘平日很少骑马,由于御术不佳显得有些拘谨,她坐在马上宛如弱柳扶风。
萧景荣怕萧依依又给耶律英奥难堪,主动对英奥道:“英奥表兄,让女孩子们慢慢溜达,咱们比试比试马术如何?”
耶律英奥看似文弱,毕竟是契丹人,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他见萧景荣豪爽,也高兴地答应下来。
两个年轻人打马扬鞭,跑了出去。原地留下萧依依与花四娘慢悠悠地遛马。
“契丹的水草可真是丰美呀!我在大宋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象!”
“当然,我们大辽幅员辽阔,都是草原和松林,我们崇拜长生天,崇拜生灵万物,我们契丹人最是豪爽和真性情。”萧依依说得十分骄傲。
花四娘在汴梁城虽然安享荣华富贵,却不是被人尊重的贵人,更没有自我和自有。
此时她面对开阔的天地,多么希望自己是那天上自由的飞鸟,溪流里游荡的鱼儿。
看着花四娘羡慕的表情,萧依依会错了意,她突然发难道:“你喜欢耶律英奥?”
花四娘虽为名妓,却是卖艺不卖身,她更想不到契丹女子这样开放,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来。
花四娘羞红了脸,“我知道英奥郎君与依依郡主已经定下了婚约,四娘怎么可能有这种非分之想?”
萧依依见花四娘脸红,更觉得自己的猜测应准了,不屑地瞥了花四娘一眼,轻轻冷哼一声道:“在我们契丹国,喜欢就是喜欢,从来不扭捏造作。也没有你们南朝那许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对着长生天就能发誓结为夫妻。”
当着被禁锢的人谈“自由”是件很残酷的事情,萧依依的话伤害了花四娘,花四娘有些不悦,反唇相讥道:“那郡主与英奥郎君是两情相悦喽,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着,花四娘拨转马头往西行。
萧依依被怼了一句,也真生起气来。
萧依依本来就不喜欢花四娘那种娇柔的女子,听了这话更觉得花四娘在喜欢的人面前故意显得娇柔,让人怜香惜玉。当喜欢的人不在场时立刻变脸怒怼自己,可见她真是一个有心机的女子。
见花四娘要走,萧依依夹马追了上去,“花四娘,我喜不喜欢耶律英奥又与你何关?”
花四娘只是闪躲,但是她御术不佳越想闪开,胯下的马越与她蹩劲儿。
“啾!这边!啾!”花四娘用脚蹬踢了一下自己胯下不听话的马。
那马以为主人要跑起来,驮着花四娘追萧景荣与耶律英奥而去。
“唉!花四娘,你别跑呀!”
开始萧依依以为花四娘不愿意跟自己多言,想要去追耶律英奥,也便在后面慢慢追赶。萧依依看着花四娘蹩脚的骑术,心中还道:“就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给谁看呢!”后来花四娘的马越跑越快,花四娘吓得抱紧马颈不敢动弹,萧依依才意识到花四娘可能真是不会骑马。
萧依依立刻打马追去,“你真不会骑马吗?”
花四娘此刻只觉两耳贯风,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来。
两个人身后跟随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都朝她们这边奔跑。
萧依依追得紧,身后的侍卫也追得紧,这到激发出花四娘胯下之马的拼劲。它以为是在比赛,更是拼尽全力奔跑起来。
这期间花四娘几次踉跄差点摔下马背,使得萧依依也害怕起来。
萧依依虽然傲慢,本心却是善良的,她心道:马跑得那么快,这要是花四娘真的掉下来,不当场毙命也得骨断筋折。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两匹马跑了一会儿,远处一棵大树下正站着萧景荣与耶律英奥聊天。
萧依依如见亲人,当然,这也真是她的亲人。她大声喊道:“景荣,快救四娘,她不会骑马!”
萧景荣与耶律英奥远远见着她二人跑来,还以为她们是追着他们过来的。谁知道萧依依突然一喊,让他两个人都是一惊,赶快翻身上马去堵截。
萧景荣与耶律英奥从左右两方包抄过去,想迫使花四娘的马停下来。
谁知道那匹马甚是神俊,前蹄扬起,跳过两个人的包围圈,要往更深的草垫跑去。
这马前蹄一扬起,花四娘哪里还抱得住,只差一点便要摔下马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突然跳上她的马背,一手将她的纤腰搂住,一手操控缰绳,熟练的马术,稳健的心态,慢慢驾驭着那匹马停下来。
花四娘如在死神面前逃过一劫,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全身缩在身后之人的怀里紧缩成一团。她死死抓住身后那人的胳膊,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好了,花表妹,没事了,没事了!”温柔的声音在花四娘耳畔响起,使得花四娘慢慢平复。
她侧头一看,与自己几乎脸贴脸的人竟然是耶律英奥,顿时脸红到脖颈。
“英、英奥……”花四娘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花四娘一个踉跄,又差点掉下马去。耶律英奥手里一用力,更紧地揽住花四娘。“小心!”
原来那一瞬间,耶律英奥反应最快,毕竟他比萧景荣和萧依依都略大几岁,马术也更精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己的马背上飞起,跳上花四娘的马,挽救了一场灾难。
萧依依与萧景荣都追到近前,他俩也都吓坏了,见花四娘得救才深深出了一口气。
“哎呀,四娘,你吓死我了!你不会骑马为什么不早说!”萧依依用气愤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萧景荣劝道:“好了好了,没事就是万幸。还好英奥表哥身手了得。当时那种场合,连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其实萧景荣看出花四娘定是与萧依依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才发生的危险,可是依依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不挑明是非,只得狠命夸耶律英奥的能力。
萧依依也转头看向耶律英奥,赞赏地点头道:“真是真是,刚才吓死我了,我真怕四娘出事!”
此时花四娘已经缓过神来,她偷偷松开耶律英奥的胳膊,让耶律英奥扶着她下马。
花四娘站到地上终于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
她对着耶律英奥深深一福,“多谢英奥表兄相救。”她又对着萧依依和萧景荣一个万福,“多谢南平王和清河郡主。”
萧依依心里愧疚,也不敢再提刚才的不愉快,挥手道:“罢了罢了,四娘你没事便好!”
说着她抬眼竟然与耶律英奥的一双眸子撞在一起,心中对英奥生出些许赞佩之意。自己之前还是看错了耶律英奥,其实他也不算一无是处。
萧景荣在一旁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提谢谢就太生分了。刚才是我不对,不知道花姑娘不会骑马,也没让马夫特意为你牵马,是我的罪过!走吧,咱们回南京城去,我做东,去酒楼为花姑娘压压惊。”
这回四个人不再像之前那般相互厌恶,到生出些朋友义气来。年轻人熟得快,转眼四人已经成为聊得来的朋友。
等四个人喝了酒一同回府,有说有笑。
消息传到南平王府太妃叶沛的耳中,叶沛会心一笑。“年轻人话题就是多。就算他们做不成恋人也不难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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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萧依依等人各回房间,这天傍晚,花四娘听从叶沛的吩咐,去了南平王府的地牢。
地牢里只关着一个人,便是翊卫都统虎思。
此时的虎思已经奄奄一息,受了一百杀威棒的毒打,又不给饮食,若不是虎思这样身体底子极佳的壮汉,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地牢里潮湿阴冷,也没有给他点灯,虎思晕得昏天黑地,已经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
当花四娘进来时,虎思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他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对灯光本能地眯了眯眼睛而已。
跟着花四娘的侍从端着一盏油灯,又将一壶白水、一碗稀粥放到桌子上。
花四娘见了虎思都皱了皱眉,蜷缩在芦草上的雄壮汉子,像一个可怜的乞丐,毫无生气。她将虎思扶起一些,将一碗水喂给他喝。
虎思本想拒绝,却没有力气拒绝,任凭花四娘将水灌进嘴巴里去。可是晕乎乎的虎思吞咽不及时,半碗水都洒在了前襟上。
花四娘赶快拿出自己的丝帕帮他擦拭,一股浓烈的香气熏得虎思有些清醒。
他抬头看看花四娘,推开花四娘伸过来擦拭的手,“滚开!”
花四娘并不生气,“你推开我容易,这样你却永远失去了与清河郡主见面的机会!”
听到“清河郡主”四个字,虎思眼中的光一闪而过,随后又黯淡下去。他没有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清河郡主的近况?”
“叶将军不想让我娶她,我知道她的近况又如何?”
花四娘不顾虎思抗拒的眼神,自顾自地说:“英奥郎君已经来了南平王府,与清河郡主耳鬓厮磨,昨日去骑马、前日玩投壶,大前天……”
“你说这些做什么!”虎思大怒,睁开一双虎目,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眼神里,让眼睛看起来颇有杀气。
“我是想要你等着喝清河郡主的喜酒!”花四娘站起身来,远远躲开。她语气里没有讥笑,却有点怜悯。
虎思想追上去打人,可身子一动,后背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花四娘站在门口说道:“你若是条汉子,就把桌上的粥喝了,养好身体出去把心爱的女人抢回来!”
虎思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嘣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