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英道:“可是我来之前,我的主上一再叮嘱我,如果和谈,请南朝必须归还瓦桥关以南十县土地。”
富弼表情严肃地说:“晋朝将卢龙地区送给契丹,周世宗又攻取关南,这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如果各自索要土地,那还有完?
我来之前,我朝陛下叮嘱我,一定要替祖宗坚守国土,我怎么可能答应您归还呢?但我朝陛下仁爱,不忍心见两朝赤心之臣再起兵戈,所以愿意委屈自己增加岁币来代替。
如今我大宋疆域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严明,上下一心,若大辽一意孤行想发动战争,您确保一定能获胜吗?”
萧英思索,又说:“哪一国也不想发动战争,可是只有得到土地才能获得长久的欢乐友好。”
富弼道:“契丹既然以得到土地为荣,那我大宋一定以失去土地为耻,澶渊之盟时咱们两国约为兄弟,既然是兄弟之国,怎么能让一国荣而另一国耻呢?”
萧英又道:“保持澶渊之盟时的土地分割也可以。那只有婚姻能够保持长久友好了。如今南朝乐安郡主居于我朝南平王大营中,人皆尊其为王妃,则北朝皇帝应许诺,将其嫁给南平大王。南朝宗室女子嫁给辽国王子,算作和亲。”
“大丈夫怎能为儿女情事误国误民呢?”
萧英哈哈一笑,“自古英雄爱美人,此事又有何不妥?况且,若是两国和亲,自是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美事一桩?”
富弼没有遵照赵祯的嘱咐,说道:“若南平大王看中我大宋郡主,实为美事,我可以奏请我朝陛下将乐安郡主远嫁,她的嫁妆也会按宗室女子出嫁给予。
但我必须先将郡主带回,按皇室礼仪再行嫁入辽国来。如果和亲成功,辽国则不应再向我大宋索要岁币。”
萧英仍然坚持说:“和亲与岁币完全是两码事嘛!我朝主上说岁币至少要二十万以上。”
富弼亦寸步不让,“若两国和亲,则不应再有岁币的说辞,所受金帛只能算做我朝郡主的陪嫁。”
萧英高傲地说:“陪嫁?哈哈,只是岁币的另一种说法罢了。南朝付出金帛时要说‘献’,否则就说‘纳’。”
富弼据理力争,“这个绝对不可以!”
“南朝既然害怕我们大辽,对这两个字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如果我们率兵南下,你们不后悔吗?”
富弼言辞激烈地说:“我大宋兼顾南朝、北朝两国利益,因此不想破坏盟约,怎么能叫害怕呢?如果因为这两个字而非要用武力解决,那我大宋也持保留态度!”
萧英劝道:“你不要固执,前朝也有这样的事情呀!”
富弼道:“此种事情只有唐高祖向突厥借用军队攻打隋朝时,赠送财物或许称作献纳。后来颉利被唐太宗捉拿,难道还有这样的说辞吗?”
这事是说唐太祖李渊反隋时没有兵马,向突厥人借兵,约定所攻打下来的城池会将财物“献给”突厥可汗。
后来唐朝建立,将隋朝灭掉之后,唐太宗李世民立刻向突厥宣战,将他们的可汗颉利捉拿问罪,突厥从此向唐朝称臣,再不敢提起之前“献礼”或“纳贡”之事了。
萧英道:“唐朝何其强大,南朝怎能与之匹敌?如今南朝只有唐朝国土的一半,西夏进兵,你还要与我大辽对抗,你们则首尾不能兼顾,难道宋使还要坚持己见吗?”
富弼想了想,干脆地说道:“如若大辽能让西夏退兵,我劝我朝陛下付岁币十万与辽国!”
萧英哈哈大笑,“宋使明智。但我觉得至少要二十万面子上才好过!”
两个人对于岁币的具体数额又是一番激烈的讨论。
萧英见富弼毫不退让,甚至摆出以命相搏的架势,只得缓和说道:“既如此,我需向我朝主上汇报此事,再做商议。”
“好,我在驿馆等待消息。”
法天太后自然知道若再兴兵戈,大辽已经不是宋国敌手,如今萧世南以宋国郡主作为威胁,签订和谈条约,保持原有土地,每年还能另得岁币金帛,何乐而不为?遂借辽兴宗之口,答应和谈条件。
只有一件事仍然让萧耨斤耿耿于怀,萧世南娶得宋国郡主,如虎添翼。要如何钳制南京兵权,却是摆在她面前的一大难题。她与族弟萧孝先商议,却又想得一条妙计。
萧孝先道:“只要萧菩萨哥在您手里,难道还怕他萧世南不上钩么?”
法天太后立刻阴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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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赵祯得到辽国和谈的国书,上面明确写着辽国南平王要求娶宋国乐安郡主,气得想将富弼杀了。
可惜大宋因为对夏战争中,在三川口,好水川,定川三次战役中都获败,再无力北征,只得答应辽国的和谈条件。
最终,以大宋每年对辽增加岁币十万金帛为条件,两国签署盟约。
应富弼之前所言,他需将叶沛带回,等婚期到了再按皇室礼仪将她嫁过来,叶沛与萧世南分别在即。
这一日清晨,叶沛刚起床便见萧世南已经在帐外练武。他打了一趟长拳,动作紧凑稳健,如龙似虎、威风凛凛。
萧世南见叶沛出来,便收手停住,对叶沛说道:“要不要活动一下?”
叶沛撇撇嘴,“我有自知之明。”
萧世南笑道:“内地武学注重技巧与套路,讲究神形合一。而我们契丹武学更中实战,重击技与格斗,讲究手法、腿法、步法、身法等综合应用。”
萧世南说着,一招“劈山击石”直击叶沛面门而来。叶沛一个闪身,从右侧穿出,横臂立挡。萧世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步绕转,双拳击打叶沛双耳,叶沛低头闪身又躲过一劫。
两人虽是拳掌较量,脚下腿法并不示弱,一来一回皆走八卦,五行相生相克,已经走过一个生死劫。
两个人只过了三五个回合,叶沛便已经不是对手。萧世南一招“气推华山”飞掌而来,此招并不见何稀奇,却蕴含无限内力与气势,将叶沛的任何变化都囊括其中,让其无法躲避。
叶沛见躲闪不开,双臂交叉挡搁,只能来一招硬碰硬。萧世南在叶沛脑门上轻轻一弹,笑道:“命又没了!”
叶沛撅撅嘴,“哼,你是欺负人!”
萧世南哈哈大笑:“你对武功理解力很强,是个好苗子。可是有些东西是要自己开悟,有些东西是要名师点播。”
叶沛不服气地说:“你说我笨可以,不许说我师父。”
“巴山先生当然是位名师,可是他将心思更多的放在兵器制作上了,没有杀人的心思,手段自然显得太过慈悲。
而我们契丹武学不同,我们只在实战中演练,在战争里存活,全都以命相博,以死相拼,自然显得凶狠异常。那些堪使用的招数被保留下来,那些花架子便没有人学了。”
叶沛反驳道:“我学的才不是花架子!”
萧世南笑道:“嗯,你不是花架子,是我的宝贝花朵。”
见萧世南也学会了饶舌,叶沛瞪他一眼道:“那你教我!”
“做我的王妃难道还担心有人敢欺负你?”
叶沛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万一你要欺负我呢?”
“哈哈哈,好,你要愿意学我就教你一套长拳,等你嫁过来我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也无不可。”
说着,萧世南又将自己刚刚打过的那套长拳仔细地演练给叶沛看,告诉她重点、要点,指点叶沛内地武学与契丹武学的不同之处,告诉她扬长避短的方法,指点她两相结合如何发挥更大的威力。
一个好教,一个善学,转眼两个人切磋了一个上午,叶沛的武功就进步了一大截。
叶沛知道了萧世南到底厉害在哪里,崇拜之情更胜。往后这几日天天缠着萧世南教她,没有四五天功夫,叶沛的武功就今日不同往昔了。两个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都找到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两国相互递交了国书,富弼来接乐安郡主回国的时间也到了。
临行前,萧世南将自己一直用的一件马鞍装到乌骓踏雪身上,笑着对叶沛说:“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个月就让我的马鞍陪着你吧,等你嫁过来时,也让它护送你过来。”
叶沛看这件马鞍十分精美,是铜鎏金的质地,鞍鞒外侧采用攒刻工艺,雕出龙纹,脚蹬是铜钱造型。若不是安在马背上,绝对可以做一件艺术品展示。
叶沛来到萧世南面前,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七巧攒宝匕首交给萧世南道:“这个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我一直随身带着,现今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萧世南将叶沛拥在怀里,笑吟吟地说:“既然你我交换了定情信物,便是长久的夫妻了。我在南京城盼你归来。”
叶沛脸色顿时红了,但他二人已有婚约,萧世南说的也是事实,叶沛便任由萧世南抱着。
萧世南颔首在叶沛额头轻轻一吻,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归来。”
叶沛看看硬汉柔情的萧世南,莞尔而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跟上富弼等人,回大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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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赵祯在劳劳亭等待叶沛的回归,叶沛走时的豪情壮语还在耳畔,可如今两人再见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叶沛终于还是飞走了。
赵祯曾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你在国朝的土地上就都是我的人。可是叶沛竟然飞到邻国之地,飞到赵祯管不了的辽国去了。
沉默,还是沉默,他们的心中存了隔阂,甚至连争吵都不会再有,只有恭敬地态度,冷淡的表情,惜字如金的语言……
叶沛远远地见了官家,早就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行礼。
赵祯先接见了富弼,“富卿此去辛苦了!”
富弼恭谨地说:“请官家恕罪!”
“富卿何出此言?你不惜性命,促成和谈,对国朝是大功一件。”
“臣惶恐!”富弼很有自知之明,起身后便带着随从远远地走开,只剩赵祯与叶沛两人。
赵祯走上前去拉叶沛的手,“乐安郡主辛苦了!”
可是叶沛却急忙将手收回去了。但赵祯还是碰到了叶沛已经粗糙生茧的手,差点划伤赵祯细嫩的肌肤。
他心中一凛,这一年来,他心爱的女人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呢?他看看叶沛被风吹日晒而变得通红消瘦的脸蛋,多想用手去轻抚,可是他们却没有这样的缘份了。
“多谢官家!臣为国尽忠,不敢言苦!”叶沛后退一步,不敢与赵祯眼神相对。
赵祯看了叶沛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愿意嫁去辽国?”
叶沛抬眼看了赵祯一眼,复又低头道:“臣愿意!”
赵祯的心里砰砰直跳,心痛得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毁灭了。他又看了叶沛好久,才说:“郡主奔波回朝,随朕一同回京吧。”
“是!”叶沛回答得恭敬有礼。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赵祯坐在帝辇里,望着在一旁骑马并行的叶沛,心中百感交集。
他觉得她离他好远,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座看不见的山,他越来越明白,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回到宫里,赵祯命礼部与宗正寺全全处理与辽国的和亲事宜。
第二天旨意下来,进封乐安郡主为卫国长公主,赐名赵灵,去辽国和亲按长公主礼仪执行。
赵祯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要为你赐名,远嫁的不是叶沛,而是我的妹妹,卫国长公主赵灵!我的沛儿,她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