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低了声音,道,“只有你,会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少喝两口。”
“你知道了。”柳牧之低垂眼眸,竟有一分释怀。
“我知道了,”薛凯风直视他,将话题拉回了正轨,立起宝剑,问道,“所以,你还要过去吗?”
柳牧之笃定道,“是的,我要过去。”
“好。那就出剑吧!”薛凯风眉间一紧,手上跟着动作起来。
只见柳牧之抬手一挡,轻松抵住了这攻击,他从容不迫道,“凯风,你一缕残魂而已,是敌不过我的。不如留着这口气,去与还未告别的掌门说两句师兄弟之间的体己话,再留下一二句遗言,不枉活这一回。”
薛凯风笑了笑,撤手后调整了姿势再次进攻,道,“今日只要能阻止你,我就没有别的遗憾了!”
二者再次撞上,妖气与灵力碰撞,谁也不肯让谁,薛凯风也没能突破他的防守,数招下来,他毫不吃力,薛凯风的消耗却渐渐的跟不上,说到底,留在这里的力量是自己原本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见状,赶来的张南吕马上动手,纵身从后方击来,形成了二对一的局面。
“若非五阴摄妖出了差错,阵眼里的妖气不曾汇合,”柳牧之不慌不忙的接招,淡然道,“你们二人早成了这幡中的亡灵了。”
妖气波动逐渐盖过了灵力,震开一道接一道的冲击波。
汪文迪化出双剑,安置道,“霏霏,我去助战,不能再放任招妖幡了。”
他正欲飞身上前,地面忽的剧烈颤动起来,紧接着,面前的土地炸开,从里头射出一道不俗的黑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地面上的大坑显然是被什么挖刨留下的痕迹,两人定眼一瞧,眼前的庞然大物鹿角牛身,长着人脸,鬃毛似雄师一般。
他眯眼道,“媪?你这家伙敢来挡我?难道受招妖幡传召,你连小命都可以不要了?”
对方不耐烦的挥舞着前蹄,没有回答,刹那就冲了过来。
媪控制着附近的土地,随意改变地形,时而遁地,时而以岩石块为攻击,比之前的灵敏度与力量都要更强,逼得负伤的他必须专心应对。
他紧抿嘴唇,反手唤出冥界众生相踏在脚下,借宝物之力弥补自身的力量。
要跟上媪不是什么难事,剑在空中和它的角撞在一起,角上当即生出许多细小的倒刺齐齐飞出,他使另一剑为屏障,挡下这招,手中加大了力度,想要强硬的削去它的角。
媪一声怒吼,尾巴霎时变长,在招式的掩护下须臾就到了跟前,缠住了汪文迪的腰际,将他捆绑起来,口中同时射出一道黑光,突破屏障,直逼命门要害。
他收剑防守,对方数招夹击,使他一时未能找到突破口。
媪的眼中一闪而过得意的光,又闻一声地势坍塌之音,竟是它分了一股力量,扩大了地面上的那个大坑,要把毫不知情的张霏霏给拖进黑暗的深渊中。
“霏霏!!”汪文迪用尽全力挣开束缚,猛扑过来,叫道,“快躲开!”
张霏霏闻声而动,但明显慢了一步,脚底踩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一道白光瞬时射来,将她从下落处托起,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处。
“没事吧?!”汪文迪落到她身边,焦急道。
她点头道,“我没事,救我的是……?”
白光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媪将前蹄砸在地上,像是十分不服,骂道,“装神弄鬼的家伙!!”
张霏霏屏息凝神,只在眼前排列出六道金针,这是她现在所余的全部力量了。
她与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汪文迪重新握紧双剑,如闪电一般再一次冲向了不远处的媪。
身后携带无数剑影,把媪围了个水泄不通,媪身上的妖气也是陡然暴涨,黑光充盈,凝聚在它口中,倏尔便射出四道半弯曲的宛如镰刀一样的能量波。
破开剑影所成的阵势之后,它还没来得及得意,六根金针就以更快的速度刺了过来,又被汪文迪的剑尖所牵引,只在骤然之间,金线绕在它身上,把它整个绑了起来。
张霏霏上前来操纵金针,汪文迪手执一剑,直指媪的咽喉。
他道,“看来当日在雪泥林中,我就应该斩草除根!”
媪挣扎了一阵,发现暂时挣不开金线的束缚,登时变了脸色,讨好道,“不是这样的高人!高人你得讲理啊,你看见后面那玩意儿没?那可是招妖幡啊,我哪能违背招妖幡的指令呢?我绝对不是故意攻击您的,绝对不是!”
汪文迪脸色一凛,沉声道,“别再说谎了!”
对方并未被这语气里的愠怒给撼动,依旧赔着笑,把姿态放得更低了,道,“高人,我哪敢骗您呢,我小命都在您手上了!”
说像只道行颇深的灵兽,倒更像只摇尾巴的狗。
“你真当我不知道?”汪文迪手里的宝剑化成了木制的凿子,对准了它的脑门,又道,“方才救霏霏那道白光中有白泽的气息,在招妖幡下,它尚能存有自己的意识,你又怎么会被完全控制?”
“嗨!您说它啊!”它略有些紧张,语速也加快了,解释道,“您这话也没错,白泽和我一样都受到了招妖幡的影响,早在雪泥林中不分目标的大开杀戒了,刚才救她那力量,不过是歪打正着的扫了出来而已,您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闻言,张霏霏皱起了眉头。
他们现在的确不清楚雪泥林中的情况到底如何,但不管怎么说,白泽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前既没有阻拦汪文迪取朔月集星草,今天也出手了,且不论今日出手是不是巧合,可她出于道义,的确不能对救命恩人的死活不闻不问。
加上媪笃定十分的语气,已是完全干扰了她的判断。
招妖幡非常强力,若真令白泽因此受伤或丧命,而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救它,这让她心里怎么不自责、不内疚?
“霏霏,别被它骗了!”汪文迪出声提醒道。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落下手中凿子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媪找到了突破口。
媪拼命凝聚自己的力量,一瞬之间挣开了金线的束缚,刹那就遁地而走,极为灵敏,短短霎时就不见了踪迹。
张霏霏收回武器,无奈的看着汪文迪。
他叹了口气,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安慰道,“算了,也是它命不该绝。”
她微微放了些心,道,“既然它是骗人的,那白泽应该无有大碍。”
也就是说,他们目前还可以安心的先对付眼前的状况。
“不错,等这里结束之后,我们再去看白泽是否安全就行了。”他手里握紧宝剑,重新把目标转向了那头僵持不下的三方,简述道,“薛道长的灵体坚持不了多久,柳牧之现在有招妖幡在身,单凭七襄长老要很长时间才能拿下他。”
而在他们战斗的时候,招妖幡的影响是不会停止的。
八方绝妖阵不是杀招,对付不了招妖幡,他们已经幸运的没有让阵眼中的妖气汇聚而来,不可能指望再幸运一次。
“文迪,”她叫住了他,抿嘴道,“我能做点什么?”
保护好自己?
或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添乱?
“你啊,你随意发挥就好啦!”汪文迪朗声笑道。
这笑容完全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却不想自己每次的努力都被否定。
她不想再听保护好自己一类的话了,她想听的,就是他的肯定和认可。
张霏霏脸上的神情重新明媚起来,她和眼前人的默契,从未动摇过。
话音一落,汪文迪已经执剑杀了出去。
再说那柳牧之与二人相斗,从招妖幡上分出一道妖气制衡薛凯风,自己则是专心应对张南吕。
妖气以不亚于薛凯风的速度凶狠的直接撞向了他扫出来的剑气,将其弹开,薛凯风眉间紧皱,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连这股妖气都搞不定。
他和柳牧之同门多年,相知相交,确实从未清楚过柳牧之的实力。
同门少见他的剑,更未见过柳牧之的剑。
说不准,柳牧之真的没有剑。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根本不可能的念头驱逐出了脑中,转而使一道金光笼罩全身,自成防御,又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剑身,想要一击扫清妖气。
那妖气周遭黑光四溢,面对这气势不凡的攻击不躲不闪,黑光凝成一团烈焰,和他两两相撞,竟然令剑气尽数化在黑光之中。
而后不过须臾,连同自己本身的黑光朝四周炸裂开来,把猝不及防的薛凯风一震震出十数米远。
妖气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飞扑而来,张牙舞爪直逼命门。
薛凯风来不及再调整姿势防御,只能张开金光,勉强护住自己。
妖气加快了冲向他的速度,瞬时之间,离他只有一米距离时,黑光暴涨,妖气倏忽化作了柳牧之,他面无表情,并指为刃,周身的力量全都暴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