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晋阳侯府再次改换门庭升级成了太原郡公府,其实李沐在京师的家并不大,只是一直以来都差人仔细打扫着,从宁远伯一路升到太原郡公,李沐也没有更换更大的宅邸。现在李家的府邸在大明一共有三处,一是在辽东的李氏老宅,二是李沐任职东南时,出钱买下了原来东南总督胡宗宪的总督府邸,三就是现在在京师的这处小宅子,不过虽然李沐在京师的宅子小一些,但好歹也是个两进的院子,何况北京的房价嘛,大家都懂的,未必就比杭州的府邸便宜一些。
不过这样的房子平日里住一下倒是没有什么,但要是作为婚礼的场地,未免太寒酸了一点。
李沐受皇上亲口赐假婚娶,朝鲜的明露郡主也已经启程,大红的喜帖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发往大明各地。加上因为正值新年,很多地方督抚都刚好在赴京述职的路上,仅仅到现在,明确表示要当面恭贺李沐新婚之喜的督抚高官就已经数量不少了,锦州经略熊廷弼,浙江巡抚洪承畴,大明九边的各位总兵官,陕西,山西,山东各省的布政使,加上内阁首辅大臣刘一燝,次辅大臣顾秉谦。当然,司礼监掌印魏忠贤和秉笔太监王体乾虽然现在已经渐渐不和李沐是一路人,但是官场上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不可能缺席他的婚礼。
除此之外,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以及远在南京但是接到请帖之后信誓旦旦的要来北京贺喜的魏国公徐弘基,另加上衍圣公孔胤植,以及安远侯、恭顺侯、怀远侯、武定侯、泰宁侯、武安侯等在京侯爵。如此多的高官勋贵,总兵将领齐聚一堂,李大公子的这个婚礼,要是再在自家那两进的小院子里办,未免有些不合礼制了。
李沐从天启元年开始,历经大战,战功卓著,现在隐隐已经是除魏忠贤以外的大明第一重臣,不仅如此,李沐圣眷隆重,也丝毫不下于魏忠贤,更不用说这位大明第一封疆,过了年才刚刚二十六岁。
“要不上朕这里办吧。”乾清宫里,天启一边鼓捣着自己正在改良中的新式火炮,一边听着李沐诉苦,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小锤子,浅浅的笑着道:“论场地,朕这里肯定是够大了,你那个婚礼肯定不是一般的热闹,朕还真的挺想凑个热闹呢,皇后也是说了,说朕整日里摆弄大炮,现在都不理她了。不过说实在的,朕每日里为了国家边防做这个活计,确实有些冷落她了,正好你这个婚礼上朕这里来办,让皇后好好给你参详一下。”
“微臣惶恐,这。。。真的可以吗?”在故宫办婚礼?李沐对于这个想法也是颇为心动,自开国以来,就算到了后世,除了明清历代皇帝,还真没听说谁在紫禁城内大婚的,这要是说出去,那可真是倍儿有面子,足够让别人好好的羡慕一阵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这偌大的宫城,就是朕的宅邸嘛,爱卿家中房舍不够,朕借你几幢屋子而已,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天启毫不在意的道:“就这么定了,你那个小房子朕是知道的,真是螺蛳壳里的道场,哪里能办大事了。要不朕做主,帮你在京城选个址,起一座新的郡公府怎么样,不过眼看着你婚事在即,就算明天就开工怕是也来不及了。”
“啊?陛下,微臣的小房子其实住着挺好的,那既然圣恩如此,微臣就却之不恭了。。。”李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
“那就这么说好了。”天启刚刚讲了几句,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拉着李沐道:“李爱卿,你那天说的那个滑轮和齿轮,朕在这里做了几个样品,你来随我一起看一看。。。”
第二天,李沐早早的就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等候,由于刚刚大年初二,锦衣卫衙门也没开始上班,门口的雪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李沐和若菡都穿着一身华服大袄,带着几名亲卫站在门前台阶下的雪堆里,目光一动不动的望向锦衣卫衙门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其实李沐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值班理事的千户跑出来,恭恭敬敬的要请李大公子到里面等候,胜过在这天寒地冻的天站在雪地里,毕竟李大公子现在也已经是七镇总制,太原郡公,光兵权就有不下三十万,对于锦衣卫的这些千户来说,简直就是好似天上星辰一般的存在。
不过李沐却摇头拒绝了,依旧直愣愣的站在没了脚脖子的雪堆中,脚踝边的雪水被热量一触,就慢慢的融化开了,一点点的渗进靴子里,感觉生冷生冷的。
过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穿过锦衣卫的大门,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李沐的视线中。看上去像是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穿着一身破败的囚服,脸色青白憔悴,不过即使在如此困境之下,来者的身杆依旧挺得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眼睛里满是凌厉的浩然之气,周围几个搀扶他的锦衣番子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从头到尾没敢跟这位老者对视一眼。
那老者越走越近,直到看到眼前的李沐,这才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嘴里不停的呜咽着,却始终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那老者憔悴虚弱的样子,李沐眼眶一红,重重的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弯下腰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带着颤抖的声音道:“老师。”
李沐跪下之后,若菡也跟着他盈盈跪倒在地上,跟着轻声唤了一句:“拜见老师。”
能让已经身为太原郡公,七镇总制的李沐诚心跪下唤一声老师的,普天之下除了杨涟,不做第二人想。
杨涟看着地上跪着的李沐,一年不见,似乎比以前更结实了一些,想当初在锦州教授他诸子文章的时候,李沐还只是一个弱冠少年,虽然在军事指挥上堪称天纵之才,但是为人轻浮,经常惹出大乱子来。
现在的李沐,经过多年的历练,现在的李沐更像是一把大而无锋的重剑,仅从气质上看,就比以前要内敛很多。
“我的耳朵,听不见啦,你先起来吧。”杨涟久在诏狱,受尽无数非人的折磨,两耳已经完全失聪,留下了终身的残疾,他看着李沐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李沐有没有说话,只好先让他站起身来再说。
李沐看着杨涟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痛,赶紧先取来金绒的大袄给杨涟披上,然后把杨涟扶上马车,车轮嘎吱嘎吱的开始缓缓转动,仿佛一首欢快的乐曲。
“你是怎么把我放出来的?云琪,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因为我的事,低声下气的去求了那老阉奴,我可绝不答应!”杨涟坐在李沐的马车上,依旧不愿意靠在软和温暖的棉垫上,坐着了身子很是肃然的问道。
李沐知道杨涟双耳失聪,就让若菡取来纸笔,将自己说的话写给杨涟看,不过因为若菡写的总不比李沐说的速度快,所以李沐也就尽量长话短说,争取言简意赅。
“是我指示锦衣卫指挥使放人的。”李沐在杨涟的面前,颇有些幼稚的意味,很像刚刚写完了作业和老师居功的学生一般,虽然时间这么久了,李沐的神经已经锤炼得和钢铁一般,但是每在杨涟面前,还是有想急切的求夸奖的意味。
“你?指示崔应元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放人?”杨涟看了若菡写在纸上的字,这才细心打量起李沐的马车来,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声道:“看这规制,你现在已经是公爵了?”
“太原郡公。”李沐从若菡的手上接过毛笔,颇有些得意的对杨涟炫耀道。
杨涟看着李沐得意的样子,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道:“你这才多大个人,就让你做了郡公?”
“我在辽东抓了老建奴努尔哈赤的。。。”李沐不满的写道。
“努尔哈赤被大明生擒了?那建奴何以不和大明休兵?”杨涟疑惑的问道。
“皇太极继任了新的大汗,但是仗还有的打。”李沐也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李沐看杨涟微微的点了点头,又赶忙在纸上写道:“学生和明露玥然两位郡主大婚在即,想请老师做证婚人。”
杨涟看到李沐写下的字,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是惊喜的笑容,不觉抬高的声调微笑道:“玥然郡主和明露郡主都是心性纯合的好姑娘,你既有福气得到她们二人的青睐托付终身,还当好好待她们,莫要辜负了两位郡主的心意。”
对于李妍儿和若菡,杨涟当然是认识的,当时杨涟前往锦州任监军道,就是因为李沐带着十万军兵跑去沈阳迎接若菡引起了朝廷纷争的缘故。
“我倒是以为今天要上刑场了。也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就知道领着我往门外跑,我就说,锦衣卫衙门现在哪里出的这个规矩,大过年的还开刀杀人?”杨涟自嘲一番,对李沐道:“罢了罢了,你既有心救我,我也不硬留在锦衣卫给你添麻烦了。”
李沐嘿嘿笑了笑,没有接杨涟的话。
“云琪,你的官威日甚,我自然为你高兴,但是站得越高,你就挡住了越多人的路,更是要小心才是啊。”第一次的,杨涟没有和李沐说家国大义,而是关心起他的前途来。
“老师放心,学生醒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