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中,吕钱塘跟火甲的战斗已陷入白热化,魏叔阳跟土甲交手几招,土甲便遁地而去,不知所踪。
姜泥在吕钱塘与火甲的战团外围游走,随时给吕钱塘提供必要的支援。
打到现在,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手,符将红甲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动作相对笨拙缓慢。
吕钱塘破不了防,但身法灵活,足以保证自己不被火甲击中。
当火甲使出特殊能力,令甲胃变得无比炽热,甚至发红时,姜泥便会一道寒冰咒丢过去,令火甲冷却下来。
在这不断烧红又被寒气冷却的过程中,符将红甲的强度迅速降低,变得越来越脆。
然而这一点,哪怕是操控红甲的赵楷都没注意到。
火甲若喷出明火的话,吕钱塘则是选择避开,姜泥也不与对方硬抗。
符将红甲的能力,来源于刻在甲胃上的符箓的力量,姜泥的寒冰咒却要消耗自身灵力,硬抗太过吃亏。
反正火甲喷火也烧不到吕钱塘,只要保证吕钱塘攻击时,不被火甲自热的甲胃烫伤即可。
魏叔阳在一旁细细观察火甲动手时,甲胃上符箓的运行规律,只待摸清其底细,便可限制住火甲,然后一击必杀。
另一边,面对宁峨眉的冲杀,王明寅竟大踏步前冲,双脚踩踏地面发出声声轰鸣,不输马蹄声。
宁峨眉握紧卜字铁戟,待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距离,卜字铁戟精准刺向王明寅的胸口。
北凉边境,不知有多少北莽敌人,被他这一戟给挑刺到空中。
前冲的王明寅一个斜跨,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这一戟,同时身子已让到战马侧面。
他一把握住卜字铁戟,陡然横冲,使出一招类似八极拳铁山靠的招式,肩膀重重撞在马颈上。
“卡”
这一下竟撞折了战马脖颈,将宁峨眉连人带马一起撞飞出去,手中卜字铁戟被王明寅生生夺走。
撞飞宁峨眉后,王明寅手一扬,重达百斤的卜字铁戟化作投枪,朝着徐凤年飞射而去。
徐凤年下意识的握住腰间刀柄,然不待他刀出鞘,手执刹那枪的青鸟已拦在他身前。
“当”
长枪一挑,卜字铁戟当即高高飞起,打着转跌落地面。
丢了兵器的宁峨眉爬起身,空着手朝王明寅冲去,没有兵器,他还有一双力量不弱于金刚武者的铁拳。
可这面对在指玄境待了多年的王明寅,没有任何意义。
王明寅借助前冲之势纵身而起,一记飞身膝撞,直将宁峨眉撞得原地打了个空心筋斗,重重扑倒在地。
“噗”
宁峨眉想要挣扎着爬起身,结果脑袋刚刚离地一尺,便张口喷出一股鲜血。
那一击膝撞,显然已经伤了他的内腑。
眼前一黑,宁峨眉昏了过去,徐凤年身前,只剩下一个青鸟。
郑吒和萝丽身上陡然出现一丝气机波动,被气机锁定的王明寅脚步当即一顿,眼皮直跳。
被这股气机锁定,他那武者对危机的感应清楚的告诉他,对方一旦出手,他一定会死。
两人的这一举动,立时惊动一直将注意力凝注在他们身上的李慕,夫妇二人也立刻锁定了郑吒和萝丽。
李慕冷冷开口道:“二位这是打算破坏约定吗?”
“锵锵锵”
他话音一落,朱雯、朱霞、张远三人当即拔剑出鞘,朝芦苇荡那边迈出几步,一副剑指姜泥几人的架势。
张恒则是张弓搭箭,直接瞄向徐凤年,郑吒与萝丽见状,顿时不敢再有所动作,只是脸色难看的盯着王明寅。
王明寅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再度对着徐凤年行去。
青鸟没有犹豫,挺枪而上,作为徐凤年的死士,欲杀世子,必须先踏过她的尸体。
面对那疾如奔雷,迅若闪电的刹那枪,王明寅却始终没有拔出腰间软件,只以一双手臂对敌。
寻常武者修炼到一品后,皆是顺着金刚、指玄、天象的境界练过去。
换句话说,指玄高手,必有金刚体魄。
虽然不如佛门专修金刚的高手强悍,却也相当不弱了。
青鸟的刹那枪除非是枪头直接刺中,否则以枪杆砸击,王明寅一双手臂可轻松抵挡。
电光火石间交手七八招,在青鸟一枪刺向王明寅咽喉时,刹那枪却在距离王明寅咽喉尚有五寸距离时,被其一把握住。
青鸟拼尽全力,也只令枪头前进三寸,剩下的两寸,已是青鸟不可逾越的天堑。
便在此时,郑吒突然脸色一变,朝着徐凤年沉喝道:“小心脚下。”
不让出手,可没说不让开口提醒,他这并不算违约。
郑吒话音一落,徐凤年脚下泥地炸开,一具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这偷袭来得极为突然,但郑吒的提醒终究是起了作用。
徐凤年条件反射的纵身而起,让土甲那致命的一记偷袭落空,只抓住他一只脚。
原剧情中,他是靠着李淳罡传授的一剑仙人跪,化解了这次危机,并打爆土甲。
然而如今李淳罡之前并未出过手,水甲是郑吒解决的,但是这些日子,他也学到了别的绝学。
“锵啷”
北凉刀出鞘,徐凤年眉心大黄庭印记显现而出,金光闪耀,他大喝一声:“穹天之怒。”
空着的脚勐然一踏,将土甲踹落下地,手中长刀之上爆发出凌冽刀罡,紧跟着爆斩而下。
土甲落地的瞬间便遁入地底,不待其遁走,徐凤年那充满毁灭气息的一刀,已重重斩在地上。
“轰”
刀罡透地而入,炸起泥土漫天,土甲伴随着飞溅的泥土抛飞而起,身在半空身上甲胃便已四分五裂。
这一记无二刀法中的杀招,直接秒杀了从出现起,还从未建功的土甲。
那边厢,眼见土甲偷袭失败,王明寅一手紧握刹那枪,空着的右手终于搭上腰间软剑。
“唰”
软件出鞘的瞬间,便对着毫无防护的青鸟腰间挥去。
刹那枪长约八尺,软剑不过三尺,自然无法斩中青鸟。
但指玄境高手杀人,又何须兵器加身?
罡气爆发中,青鸟喷着血朝后抛飞而去,身在半空便已失去意识,落地后还在地上滑出半丈距离。
至此,徐凤年身前再无可阻挡之人。
徐凤年自己却因刚刚使出一记杀招,导致一口真气用尽,尚未回过气来。
面对欺至身前的王明寅,他只得凭借身体的力量,咬牙一刀斩去。
王明寅只是随手一架,便将徐凤年的刀震飞,整个人也踉跄而退。
没了真气,面对王明寅这样的高手,他只是待宰羔羊。
王明寅脸上已浮现出复仇成功的喜色,然而便在剑尖距离徐凤年不到一尺时,他的身形陡然停顿。
一股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徐凤年身上,染红了他一身白衣。
王明寅难以置信的垂首望去,却看到一只由后背而来,洞穿整个胸膛的手掌。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掌,并不粗壮,相反十分纤细小巧。
这是阴险到惊世骇俗的一记手刀,相信当今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能引发整座江湖轰动的刺杀。
手掌收回,王明寅满脸不甘的倒下,死不瞑目。
就差一尺,就只差那么短短的一尺而已。
那只穿透王明寅胸膛的白皙手掌,却没有沾染哪怕一丝血迹。
徐凤年睁开眼睛,当看清面前那救下自己的人,不由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名注定要名动天下的刺客,长得一点都不凶神恶煞,脸庞稚嫩秀气,还是个少女。
她冲着目瞪口呆的徐凤年展颜一笑:“呵呵。”
恰在此时,李淳罡自芦苇荡中飞掠而出,却不见吴六鼎的身影,这一战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少女眼见李淳罡到来,再对徐凤年笑笑,转身便展开轻功掠走,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
她轻轻来轻轻走,即使是李淳罡这样饱经沧桑的老家伙,都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
倒不是说那少女的武力,胜过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
王明寅当时所有注意力都投在徐凤年身上,面对成功为兄长复仇只有一步之遥,警惕性自然有所下降,这才被少女一击得手。
那名少女真正让李淳罡惊叹的,是她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拿捏得精准无比。
最终一记手刀,成功击毙了王明寅,让其死不瞑目,随后又毫不留恋的退走,颇有彗星袭月,飞鹰击殿的超一流刺客气度。
徐凤年愣了愣之后,便暂时将那少女的事放到一旁,快步奔至脸白如雪,气息如纸薄的青鸟身边。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青鸟抱入怀中,伸手抹去她嘴角触目惊心的黑血,随后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瓷瓶,正是无常丹。
那边郑吒提醒道:“两粒一起服效果更佳,但最多只能服两粒,超过两粒有害无益,需间隔三日才能再度吞服。”
无常丹号称可与索命无常抢命,一粒便足以令重伤垂死之人起死回生。
只不过一粒只能保命,伤势还需长时间将养,才能真正痊愈。
两粒一起服的话,却能在起死回生后,大大加快伤势恢复速度。
超过两粒药力过重,身体无法承受,跟虚不受补一个道理,疗伤圣药反而会变成要命的毒药。
听到郑吒的话,徐凤年当即倒出两粒无常丹,喂进青鸟口中。
“轰”
正在这时,芦苇荡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众人扭头望去,便见那边火光冲天,甚至涌起一朵微型蘑孤云。
郑吒跟萝丽对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有姜泥这个额外战力相助,他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原本有姜泥辅助,吕钱塘在无伤的情况下,成功牵制住火甲。
魏叔阳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终于摸清火甲符纹的运行规律,出手将之制住。
吕钱塘趁机全力运转赤霞剑诀,对着火甲的弱点一剑刺去,终于成功破甲。
结果火甲在彻底死亡前,竟发生自爆,吕钱塘如宿命中那般,被炸得血肉模湖,五内俱碎。
这样的伤势,哪怕是无常丹,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号称起死回生,却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哪怕是真正的还魂之术,最基本的条件也得是肉身没有被毁坏。
可吕钱塘的肉身,从外到内皆已破烂不堪,加上他运用赤霞剑诀过度,本身的生命力也已耗尽,当今之世除非是八尺大人出手,否则没人能救活他。
在徐凤年将青鸟抱回马车中后,姜泥提着大凉龙雀,跌跌撞撞的自芦苇荡中冲了出来。
她虽然没在火甲的自爆中受伤,但因为距离不远,多少还是受到一些震荡。
她跑到刚从车厢出来的徐凤年面前,神色暗然的道:“魏老道说,吕钱塘使用赤霞剑诀过度,又被火甲爆炸震碎了五脏六腑,就要死了。”
徐凤年看看郑吒夫妇和对面的李慕等人,随后对李淳罡道:“老李,这边你多费心,我过去看看。”
李淳罡蹙眉道:“符将红甲已毁其四,但最强的金甲尚未现身,多加小心。”
徐凤年凝重的点点头,正要走开,李淳罡又忽然问道:“刚才那杀了王明寅的小丫头,也是你家死士?”
姜泥疑惑的问道:“什么小丫头?”
“呵呵姑娘不……”徐凤年话未说完,又双目失神的改口道:“我也不知道。”
他原本想说不是,可忽然想到徐骁和娘亲,都在他身边安排了那么多死士,那么呵呵姑娘到底是不是,他也不敢确定了。
听到“呵呵姑娘”这个称呼,姜泥讶然道:“酱牛肉铺子的呵呵姑娘?她杀了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
徐凤年颔首道:“就是她。”
姜泥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比我还要小。”
李淳罡莫名其妙的道:“什么酱牛肉铺子?哪来的酱牛肉铺子?”
徐凤年道:“回头再跟你说,她杀死王明寅,救了我的命,应该是友非敌,放心吧。”
说完便往芦苇荡那边行去,姜泥不忍再去看吕钱塘那血肉模湖的模样,便没有再跟着去。
徐凤年走入芦苇荡,吕钱塘一身是血,盘坐在地,魏叔阳默然站在一旁,饱经沧桑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悲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