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中充斥着哄笑的声音,楚国使团立在当地,别说是打头的使者,后面的从者都觉面红耳赤。
脸皮活脱脱要烧掉了一般,刺辣辣的疼。
楚国使者如何能吃得这亏,当下怒目瞪着钟离,说:“钟离,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太子已经朗声说话,言语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楚国使者的嗓音。
“好了,客套寒暄的话就揭过罢,若是得了间隙不妨再说,眼下还是正事打紧。”
楚国使者本要厉声指责钟离,但碍于齐太子已经发话了。虽然楚国乃是以战胜国的姿态前来谈判,但是好歹这是齐国大营,使团又不是兵团,因此楚国使者也不敢贸然造次,生怕丢了脑袋,心里总要掂量掂量好歹。
齐太子已经发话,楚国使者必要给这个脸面,当即黑着脸,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只得作罢了。
楚国使者摆了摆袖袍,身后的从者恭敬的双手擎上一块精致的羊皮,便是谈判的文书了。
从者将文书呈给齐国的从者,从者本要直接转交齐太子,不过被钟离抬手拦下,笑道:“诶,且等一等。”
楚国使者怒目而视钟离,道:“钟离,你又要做何?!”
钟离笑道:“也不做何,只是俗话说了,兵不厌诈,楚国的军队还在徐州境内,因此就算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眼下是打仗,是不是……要检查检查这个文书?”
楚国使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道:“钟离,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楚国人狡诈多端了?”
钟离摆手道:“非也非也,毕竟贵国和我们齐人风俗不同嘛,这点使者也清楚。”
楚国使者被自己的话堵了嗓子,噎了一个好歹,只能瞪着眼睛瞧着钟离,狠不能用眼缝把钟离碾死!
成侯抬起手来,旁边的门人公孙立刻会意,上前接住从者手中的文书,检查了一番,这才交还从者,呈到齐太子面前。
齐太子“哗啦!”一声,展开羊皮浏览。
此时楚国使者的腰板就挺直了,一脸的趾高气昂,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笑着道:“我王的意思很清楚了,楚齐交战,本非我王本意,我王也不愿看到楚齐两国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因此特意遣外臣过来,请求盟约和谈。”
楚国使者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喧哗,小声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知道,魏国已经中立,但是没想到楚国会亲自过来谈判,而且主张和谈。
谈和这种事情,明明一般都是由战败国家首先提出的,楚国这次的做法,显然有些奇怪。
果然就听楚国使者还有后话,神色更是高傲,又道:“我王仁义为怀,主张谈和,不过有一个条件……”
众人都看向楚国使者,一个个心事重重,不知楚国要谈什么条件,黄金无数,还是割让地皮?亦或者签订什么屈辱的盟约?
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儿,而此时的钟离,却一脸“闲极无聊”的坐在下首,他根本不好奇。
因为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事情正顺着历史的轨迹发展,并未有太大的偏颇。
楚国使者能谈什么条件?
不过是言语上羞辱齐国,并且以驱逐齐国国相田婴为要求,要挟齐国罢了。
果不其然……
就在众人揣测探究的目光下,楚国使者果然发话了,一脸诚恳,语气却颇为挑衅,道:“我王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将挑拨我楚齐关系,从中作梗,奸佞贪婪的罪者田婴,驱逐出境,永不录用!”
“国相?”
“楚国竟然让咱们驱逐国相?”
“楚国明摆着羞辱于我们!”
众人一听,已经不是窃窃私语,当下大帐之中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齐太子皱着眉,眼神凉飕飕的盯着楚国使者。
最激动的自然要数被点名的国相田婴,田婴猛地站起来,差点碰翻了旁边的案子,激动的道:“太子!太子千万不可轻信楚贼的离间啊!太子!太子!”
齐太子还未发话,楚国使者已经冷笑一声,道:“我王言道,齐国国相田婴,阴险狡诈,小人怀罪,多次挑衅我楚国威严,间隙楚齐,更有甚者,尝诈于我王……”
楚国使者这么说,拱了拱手,又道:“王上本打算让齐国交出相邦田婴,剁成肉泥,以解我王心头之痛苦,然……我王仁义,虽田婴诡诈,但我王不忍心见血,所以退万步,只请齐王驱逐田婴。”
楚国使者说的满口仁义道德,好似楚国熊商是个不忍心杀生的活菩萨一样。
不过很可惜,战国时期还没有活菩萨,属于佛系的,在场之中怕也只有钟离一个人了。
楚国使者又道:“万望齐太子慎重考虑,我王不求金子米粟,不求蚕丝牛豚,亦不求土地千里,只有这么一个条件,可谓是仁至义尽!”
他说着,看向一脸惨白,瑟瑟发抖的田婴,又看向坐在下首,无所事事的钟离,脸上露出诡异的狞笑,道:“齐太子只要效仿魏王,驱逐奸佞,便可得到一方安宁,说到底……田婴不过第二个钟离罢了。”
钟离一听,好家伙,这灵牙利齿的,简直是一口铁嘴钢牙!
楚国使者这话一出,好些人全都看向钟离,毕竟楚国使者的意图,就是挑拨离间。
一来,是挑拨齐国和田婴的关系。楚国使者开出来的条件很诱人,如果不交出田婴,楚国很可能要求割地或者赔偿粮食等等,这样极不划算。
但若是交出田婴,田婴深居齐国高位,乃是当国相邦,让旁的国家怎么看,脸面上会输的一二干净。
再有就是臣子们之间的效应问题,国君如果把臣子扔出去顶包,岂不是失了人心?
二来,是挑拨齐国和钟离之间的关系。
钟离的名头,最近有些太大,再加上顺风和谣传,几乎要被吹爆了,吹得神乎其神。楚国自然忌惮钟离,想要离间齐国和钟离。
因此稍微提起了钟离,说田婴是钟离第二,这在田婴这个齐国贵胄心里,该多熬得慌,该有多记恨田婴。
田婴若是被交出去顶罪也还好,若是田婴大难不死,钟离怕要变成田婴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后半辈子,估摸着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田婴一听,果然怒目瞪过来,盯着钟离看了一眼。
钟离了然的一笑,他心里都明白,但是面上没什么着急,浑似不当一回事一样。
反正眼中钉肉中刺做得多了,钟离也不着急这一个,这叫债多不愁,哪里需要就钉在哪里,而且还要永不生锈,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