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崇祯踉跄的倒在床上,脸上满是惶恐。
军报上说,前几天,建奴多尔衮统领兵马,从青山口关破关而入,纵横于蓟辽之地。
蓟辽总督吴阿衡和蓟镇总兵鲁宗文战败而死,镇守中官太监郑希诏逃走。
建奴攻破蓟辽之后, 长驱直入,朝京城而来。
多尔衮的主要目的,和之前差不多,先进攻通州,然后再和皇太极兵合一处,共同攻打京城。
三镇兵马还没有到达,皇太极连破两城,如今正朝京城而来。
多尔衮攻破蓟辽重镇朝着京城而来。
一时间,整个京城暴露在建奴的兵锋之下。
崇祯手中无可用之兵, 如何能不心惊胆颤?
坐在床上的他,惶恐万分。
连忙看向站在旁边的曹化淳,大喊道:“让杨嗣昌他们进宫,让杨嗣昌他们进宫!”
这两人,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兵部侍郎。
曹化淳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黑夜中传来阵阵车轴摩擦声,杨嗣昌陈新甲他们两人,在曹化淳的带领下,进入了皇宫。
等他们两人来到暖阁时,崇祯已经坐在了里面。
已经焦急的不成样子,脸上满是慌张。
尽管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可依旧惶恐不已。
“陛下!”
杨嗣昌恭恭敬敬的朝着崇祯行了一礼。
“行了, 事态紧急,这是从蓟镇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你们两人看看!”
崇祯急忙将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拿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也连忙把八百里加急拿给了杨嗣昌和陈新甲。
两人看过之后,也都是一副惶恐样子。
“如何?该如何?!”
等两人看完之后,崇祯一脸焦虑的问道。
杨嗣昌和陈新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了办法。
这大半夜的,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办法?
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崇祯怒了。
“你们两个,平时主意不是很多吗?这次怎么哑巴了?朝廷需要你们的时候,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崇祯的急性子毛病犯了。
手中没有足够的兵马,没有足够的资源,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把眼前这两人活剐了,也没有用。
杨嗣昌和陈新甲连忙跪了下来,脑袋低下。
“想,给朕好好想想!”
崇祯一拍桌子,大声呵斥。
杨嗣昌大脑飞转。
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起来,他想到的压根不是什么有用的办法。
而是一个甩锅的办法。
他抬起头,朝着崇祯拱拱手,道:“陛下,当务之急,应该夺情卢象升,顺便发布天下兵马勤王令!”
把卢象升弄出来,分担崇祯火力。
历史上的杨嗣昌就是这么干的。
五月份,卢象升的老爹去世,卢象升回家丁忧。
一般情况下,需要丁忧三年。
但也不一定非要三年之久,有时候,皇帝可以强令官员出仕,称为夺情。
不过,夺情的话,会给皇帝留下冷酷不近人情的标签。
“非此不可吗?”
崇祯又开始犹豫。
好面子的缺点,一览无余。
“陛下,非此不可!”
杨嗣昌肯定的说道。
崇祯没再说话了,陷入沉默之中。
都这个关头了,还在考虑自己的面子。
黑夜过去,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杨嗣昌回了兵部。
一晚未睡,崇祯终于做出了决定,同意了杨嗣昌的办法。
不过,崇祯还是将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他自己没有下旨,把这事交给了杨嗣昌,让杨嗣昌通过兵部,以兵部的名义,调卢象升回来。
杨嗣昌无奈,可也无可奈何。
中午时分,调令发了下去。
骑马的令兵带着兵部的调令,往南直隶常州府而去。
……
京城东北方向出现了精良无比、人人有甲的队伍。
这正是孙杰兵马,领头的是赵大顶。
在他身后,是十几辆放着建奴人头的平板马车。
这些人头有一个共同特点,脑袋光秃秃的,只有脑袋后面有一根老鼠尾巴一般粗细的辫子。
想要人头卖出个好价钱,必须先把名声打出去。
孙杰打了胜仗,可除了他们之外,几乎没人知道。
这可不行,做生意必须要有曝光量。
但建奴人头这事,空口白牙的也没人相信。
大明军事疲弊这么多年,谁能在野外浪战打败建奴呢?
恐建奴症早已根深在大明军官心中,要是没有明摆着的人头,孙杰说破天也没人相信。
同理,若是孙杰直接发捷报,崇祯恐怕也不信。
所以,孙杰弄来了十几辆平板大车,把一千多个人头放在车上,让赵大顶拉着这些建奴人头,直接在京城走一遭。
没有什么比建奴人头来的震撼。
队伍很快来到了京城城外。
但城墙上的守军误以为他们是建奴兵马,瞬间风声鹤唳。
如今建奴肆虐,他们没有收到官军到达的消息,现在突然有一支军队出现在京城城外,他们如何不怕?!
尤其是这支队伍装备精良,人人有甲。
官军,有这样的装备吗?
虽然和建奴的大不一样,可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官军的兵马。
城墙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崇祯耳朵中。
暖阁中的崇祯再次惊骇。
他不敢相信,这才多长时间,建奴兵马就到京城城外了?
怎么这么突然!
惊惶无措的他,急忙让杨嗣昌代替他巡视城墙,督战士兵。
杨嗣昌不想去,他也以为是建奴来了。
连忙称病,把这个皮球踢给了陈新甲。
陈新甲极不情愿,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带了几个随从,急匆匆的去了城墙。
当他来到城墙,看清了城外兵马时,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那明晃晃且独特的铠甲,除了孙杰之外还能是谁?
陈新甲和孙杰的军队相处过,自然认识这些标志明显的铠甲。
紧张的心情舒缓很多,心中的忐忑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赵大顶也来到了城墙外面,靠着干涸的护城河,手持小喇叭,朝着城墙上大喊:“我是陕西中路参将孙将军麾下军官,我军大胜,阵斩建奴千余,前来禀报!”
声音经过小喇叭的扩大,在城墙上传荡。
就像是听天书一样,几乎所有听到的士兵都愣在了原地。
傻了吧,大胜建奴?还阵斩千余?
话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陈新甲站在一座女墙后,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他也不相信这话。
孙杰兵马是精锐不假,那可是建奴啊,那是压的朝廷喘不过气来的建奴。
只可惜,距离还是有些远,只能依稀看到队伍中的马车,看不清上面装的是什么。
“这样吧,先放下个木头框子,看看情况再说!”
陈新甲看向身旁的几个军官。
一个军官一脸不相信的道:“大人,您还真的相信,这个所谓的陕西中路参将的兵马能够打败建奴,还阵斩千余人吗?这不是扯淡呢吗?”
“我见过他们的兵马,城外的兵马就是陕西中路参将的。
他们进驻通州,是陛下特意安排的,他们的将领还被陛下接见过。信我的,没错!”陈新甲一脸肯定。
军官执拗不过,只好放下一个木框子。
城下的赵大顶看到了从城墙上缓缓下降的木框子,明白了守军的意思。
看向身旁的一个士兵,道:“你拿两个建奴脑袋,上去让他们这些人见识见识!”
“得令!”
这个士兵从后面的平板马车上取过两个建奴脑袋,朝着城墙走去。
不久,这个士兵来到了城墙上。
刚一上来,陈新甲以及周围的士兵便围了过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我是陕西中路参将的兵马!”
这士兵大喝一声,同时把双手中的两个人头高高举起。
建奴那标志性的金钱鼠尾辫在挂在半空,随风飘荡。
陈新甲以及城墙上的守军眼睛发直。
“真是建奴人头?!”
陈新甲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士兵左手中的那个人头抢了过来。
人头干干硬硬,冻的梆梆结实。
陈新甲丝毫不觉得肮脏,认认真真,仔细观瞧。
双手不停的抚摸着人头,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地方,那认真的架势,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妇一样。
“啧啧啧,这真的是建奴人头!”
陈新甲一脸兴奋,越看越火热,恨不得把脸贴在上面。
人头上的头皮发青,一看就是剃头已久。
大饼脸,发青的头皮,标志性的金钱鼠尾辫,这是真建奴人头无异。
旁边的一个军官,也急忙从这个士兵手中抢过建奴人头。
和陈新甲模样无二。
“这真的是建奴人头,这真的是建奴人头!”
这个军官连连惊叹,看完之后把人头交给了身旁的军官。
这个士兵看向陈新甲,道:“怎么样?是不是建奴人头?”
陈新甲拿着人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没错,正是建奴人头,是真的!”
“像这样的人头,我们还有一千多个!”士兵一脸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什么普通的事情一样。
这话听在陈新甲他们的耳朵中,却像是震天惊雷一样。
本来以为只是信口胡说,可在看到这两个人头时,心中的那些疑惑少了不少。
只是,一千多个,也太离谱了吧?!
“阵斩一千余人?”陈新甲皱着眉头,眼睛又放在了城外。
“一千人头,就在城外!”士兵一脸自信。
陈新甲有些意动,但开城门是大事,尤其是在戒严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崇祯的命令,随意开启城门乃是大罪。
可城外就是建奴人头,这是实打实的军功,要是运作一二,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虽然一千人头有些离谱。
陈新甲和那些军官对视一眼,随后去了远处,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没多久,几人又重新回来。
看向这个士兵,陈新甲的脸上多了不少笑容。
……
城门缓缓开启,赵大顶带着兵马走过城门。
一伙守军出现在赵大顶前方。
为首的便是陈新甲。
“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核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如同所说的那样,阵斩一千余人!”
陈新甲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的兵马也紧随其后。
可不仅仅只有这个目的,同时也在防备赵大顶他们。
赵大顶见过陈新甲,自然知道他是谁。
懒得和他们废话,让麾下士兵把装着人头的马车拉到了前方。
陈新甲这些人很快便围了过来。
这些人围在这些马车前方,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果然有一千多颗,无法想象,无法想象!”
陈新甲看着眼前这十几辆马车,震惊的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上。
从老奴起兵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建奴人头?
别说一千颗人头了,哪怕十几个几十个,都能称为大捷了。
回过劲,他来到了赵大顶面前。
“如何了?我是否说谎?!”
赵大顶一脸冷峻,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陈新甲不仅不觉得冒犯,反而还在讨好。
“没有,没有没有,将军神勇非常,是下官孟浪了!”
甚至还称起了下官。
“不知道,孙将军有捷报文书?!”陈新甲又问道。
“自然有捷报文书!”
赵大顶从怀中取出一封孙杰亲笔书写的捷报书信。
“可否让下官一观?!”陈新甲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大顶。
“可!”
赵大顶从战马上跳下,把书信交给了陈新甲。
陈新甲窃喜,急忙打开查看。
战争过程模棱两可,只是着重的说明了结果。
陈新甲大为惊喜。
这不就是在说,里面有文章可做吗?
又把捷报文书交给了赵大顶,脸上的讨好更甚了。
“不知,将军可否迟一些上报捷报?!”陈新甲说道。
赵大顶如何看不明白陈新甲心中所想?
来的时候,孙杰就已经给他分析过了,心里像明镜一样。
无非就是想捞好处。
“什么意思?”赵大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陈新甲向身后那些正在“观摩”人头的军官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过来。
当在场的所有军官都过来后,陈新甲压低了声音,“我们想,和将军做个买卖!”
至于抢,陈新甲没想过。
且不说眼前这将近千人的精锐队伍不好对付,光是能阵斩建奴千余人这一条,便让他们生不出这种心思。
明末的悲哀,便是如此。
所有人都想捞好处。
当陈新甲这些人见到这一千多颗建奴人头时,首先想的不是上报,而是怎么浑水摸鱼,怎么从里面捞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