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庆忌的主张,在座的的诸侯卿大夫们,都不禁微微颔首,深表赞同。
晋国的强大是母庸置疑的。
若晋人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哪怕是声势浩大的数十万诸侯联军,都未必不会折戟沉沙。
最关键的是诸侯们各自为战,宛如一盘散沙的话,难免会被晋军逐个击破……
所以,在庆忌的主张之下,诸侯真的要划地分晋,还需要等到击败晋军的主力,捣破晋国的都城新田、绛都之后再说。
“吴侯,不知道你认为,我联军应该如何击败晋师主力,捣破晋都?”
齐侯吕杵臼眯着眼睛问道。
“二三子请看。”
庆忌来到席间,站在了铺在地板的羊皮地图之上,拔剑出鞘,指着“朝歌”(沫邑)的位置,说道:“迫于我联军的威势,赵鞅所率领的晋军已经解了朝歌之围,北上进攻邯郸城。”
“邯郸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晋军必然不能轻易攻克。赵鞅的战略意图,在于速战速决,以邯郸为据点,诱使我联军进犯!”
“如之奈何?”
“寡人认为,我联军兵多将广,不可被赵鞅牵着鼻子走!”
顿了一下,庆忌缓声道:“晋西北的战事,多半会围绕朝歌、邯郸而进行,联军可抽调半数以上的兵马援救邯郸,同时固守朝歌,以逸待劳,防备晋军南下袭击朝歌,让我联军疲于奔命!”
历史上的铁之战,大致上也是这样的。
面对各国大军的围攻,赵鞅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以少胜多,取得了铁之战的胜利,不可谓不是一场古代军事史上的一种奇迹。
不过,现在这种奇迹,庆忌还能让赵鞅实现吗?
绝不可能。
这一次的战事,可谓是提前了半年之久。
“齐侯。”
庆忌又将目光放在了齐侯吕杵臼的身上,说道:“除了出兵驰援邯郸之外,寡人认为,联军还应该从晋南、晋北,同时发动进攻。”
“齐、燕、中山、卫四国可出兵攻取晋国北部的棘蒲、柏人,以对晋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寡人则可率吴、郑、秦三国之师,还有陆浑戎、扬拒、泉皋之戎等戎族,一起从晋国南部进攻新田、绛城,以求一战成功,捣破晋都!”
“善!”
听到庆忌的这一战略后,在座的诸侯、卿大夫们,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领兵打仗多年的庆忌,也已经成长为一位不可多得的战略大师。
他这样的战略,才是最为稳妥的。
就跟之前的中原大战一样。
前期,士吉射、中行寅为能够打击晋国后方以减轻朝歌城的正面压力,派遣亲信大夫析成鲋前往戎狄,挑拨戎狄与晋国的矛盾,联合狄军袭击晋国绛都。
二卿乱军与戎狄联军趁着晋国大军主力皆被赵鞅带往前线,而绛都似乎只有智氏一族的军队驻守,于是联军向绛都发起突袭。
老谋深算的荀跞知道“擒贼擒王”这一要理,故而派军队稳守绛都,最终使绛都稳如泰山,联军力竭而败。
戎狄之军战败而逃,析成鲋逃亡成周、小王桃甲进入朝歌城,与士吉射、中行寅会和。
二卿的第一轮攻势被瓦解。
沉稳的荀跞坐镇绛都,是赵鞅实行军事的较为牢固的后方基地……
现在,庆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下晋国的都城新田、绛都,以瓦解晋军的大后方,最终达到破晋的目的。
“吴侯,那新田、绛都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吕杵臼微微颔首道。
“请齐侯放心,寡人一定攻克新田、绛都!”
庆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的人。
所以,这一次的诸侯伐晋之战,庆忌才会选择动辄大军,亲自率兵进攻晋国的都城。
而今的晋国内部是智、韩、赵、魏四卿分地而治,范氏、中行氏在晋国还有自己的封地,残余势力,只是影响不大。
以赵鞅为首的晋军主力,必然会在晋西北跟联军一战,这为庆忌那边分担了不少的军事压力。
而庆忌要对付的,则是新田、绛都的智氏军队。
这样一来,即便是晋西北方向的联军战败,只要庆忌能攻破晋国的都城,一样可以达到“破晋”的目的。
……
夜幕降临。
在黄池郊外,吴王行辕当中,此时大帐之内,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番光景。
庆忌坐于主位上,下首的左右两侧,则是御史大夫范蠡,以及御史中丞伯噽,还有原来晋国范氏的宗主士吉射,中行氏的宗主荀寅。
不错,庆忌是在宴请士吉射与中行寅,所为者何?
这让士吉射与中行寅是受宠若惊的。
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和处境都颇为尴尬。
以前的他们是晋国的上卿,世代显赫,等同于诸侯。
但,现在士吉射与中行寅是为晋国的叛臣。
齐、宋、卫等国之所以出手相助,并非是真的想帮助他们,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插手晋国的内政而已!
难得庆忌会这样看重他们。
“范子、中行子,来,寡人敬你们一爵!”
庆忌饶有兴致的举起酒爵,笑吟吟的说道。
“吴侯,请!”
“请!”
士吉射与中行寅连忙举起酒爵,掩面而饮。
庆忌也是将酒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唉!”
庆忌忽而喟然长叹一声,摇头晃脑起来。
见状,士吉射与中行寅不禁对视了一眼,倍感疑惑。
士吉射好奇的询问道:“吴侯何故叹气?”
“范子有所不知。寡人是在为汝二卿之将来而叹气……”
庆忌摇摇头道:“而今,二十余国联军伐晋,声势浩大,数十万兵马枕戈待旦,晋能敌否?”
“不可敌也。”
士吉射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范子,在今日的盟会上,卿不见卫侯、郑伯等诸侯之态乎?”
庆忌语重心长的说道:“列国皆有划地分晋之志,且不顾汝二卿之权益,妄自尊大,只顾一己私欲,而置大局于不顾,寡人实在忧心。”
“这灭晋之后,诸侯分地,范氏、中行氏,将会成为那一国之卿大夫?”
“以往范氏与中行氏之封地,可还能存在否?或能否保有上卿之名?”
“这……”
听到这话的士吉射与中行寅,不禁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