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大牢,一片灯火通明。
由于新抓捕的三名重要人犯的到来,整个大牢役全部行动,维持着大牢的安全性。
靠近院墙的所有明岗暗哨,每人手持一个火把,将大院照的如同白昼。
院子里,五人一组,一共四个小组,来回不停的交错巡逻。
大牢役长杜少勤,更是亲自站在关押廖向河的牢房门前,右手按在腰间配刀的刀柄上,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大门口脚步声响起,四道人影,在寒风中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林尚礼,肖尘,段天明,还有小李子。
杜少勤手持火把,急忙迎了上去。
“卑职参见厂公大人。大牢已经加强警戒,廖向河的牢房连同属下一共五人看押,确保犯人万无一失。”
“好,这廖向河是此案的至关重要任务,我们连夜前来提审。”林尚礼点点头道。
“厂公这边请。”说着,杜少勤后退一步,指向关押廖向河的牢房。
几人来到牢房门口,门口的校尉,早已识趣的将房门上的铁锁打开,退至一旁。
林尚礼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抬起左手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光亮。
四面墙壁上,各自悬挂了一个用来照明的油盆,里面的灯油熊熊燃烧,明亮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清廖向河的每一根发丝。
廖向河直直的站立在牢房的中央,那被肖尘段去的左臂,已经被包扎处理。
包扎所用的白色纱布,和他那一身华丽的蟒服,看起来十分的不搭。
廖向河看向门口,蜡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仅余的右臂,一如既往的背在身后,好像自己并没有身处大牢,而是依然在北镇抚司呼风唤雨一般。
“廖大人,别来无恙啊。”看着直直杵在房间中央的廖向河,林尚礼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走了进来。
“林公公,您这话问的有点虚伪啊。我从北镇抚司,被带到了东厂大牢,您说,我有恙还是无恙?”廖向河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在东厂未成立之前,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也是唯一一名伴随在明成祖身边,照顾他起居的人。
而这廖向河掌管着诏狱,所有的案情,都是他进宫直接面圣。要说所有材料的唯一过手人,也就是林尚礼了。
一来二去,两人不说是至交,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两人都是皇上的心腹,看着明成祖将廖向河一个人唤进御书房商谈的时候,林尚礼就莫名的有一种被失落感。
同样,每次面圣的时候,看见林尚礼与明成祖朝夕相处,有时候还得将材料交予他,让他转交给皇上,廖向河的心里同样的有点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明成祖的高明之处。两人都是亲信,偶尔的厚此薄彼,会让他们更加的忠于自己,来获得自己的信赖。
当然,取得明成祖的绝对信任,对于廖向河来说,有着他更深的一层含义。但是,与林尚礼的这场角逐,他不甘于失败。虽然他最终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取得明成祖的信任,但若是失宠,就证明自己的能力居然不如一个太监,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廖大人,您的左臂呢?”林尚礼似乎才知道对方没了左臂一般,上前走了两步,对着他肩头隐隐有血迹渗出的创口,仔细的观察着。
“区区一个左臂而已,就当时我送给林公公的一个见面礼。”廖向河丝毫的没有气恼,蜡黄的面容依旧平静如常。
“这可不行,如此大的伤口,怎能被官服束缚。来人,脱下廖大人的蟒服,为他换上一身宽松点的衣服。”林尚礼的眼中尽是关切。
若不是在大牢里,若是不知道两人此刻对立的身份,还真会让人以为,林尚礼再为对方着想呢。
听见林尚礼这般之说,身后的大牢役长杜少勤怎能不明白自家厂公的深意,急忙打开手中那白色粗布的东厂囚衣,走上前来。
“既然成为了东厂的阶下囚,老夫就没想着继续穿着这身蟒服。老夫自己脱。”说着,廖向河右手撕断了腰间的束带,一把将那华丽的蟒服,从身上扯了下来,摔在地面。
随后接过杜少勤手中的囚衣,往空中一甩,凌空而起。右手在空中一阵舞动,落地的时候,竟连对襟都扣的整整齐齐。
“啪啪啪。”林尚礼举起双手,在空中轻轻的拍击了三下。
“廖大人好身手,没有了左臂还是这般的生龙活虎。哈哈哈。”林尚礼仰头哈哈大笑,一副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身后的肖尘,眼神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凝重。
身受重创,却还能依然保持这般身手,这廖向河自身的实力,不可小觑。
单单从刚才那腾空,落地的瞬间将衣服穿好,并且扣好所有的对襟来看,廖向河的实力,不在那些死士之下。最主要的,他的速度,要高出死士很多。
可为什么,自己一刀劈向他左臂的时候,他不躲闪?
依照他的实力,即便是躲不开自己那一刀,至少应该有一个躲避的动作,为什么他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
他是被吓傻了,做不出躲避的反应了吗?显然不是。
除了担心自己的几名手下情绪有点波动之外,从一开始自己进入北镇抚司,到现在,廖向河都冷静的找不出一丝破绽。
即便是穿着一件囚衣,用得着在大牢里,展现自己的实力吗?
还是说,在和厂公大人的明争暗斗中,他不想承认失败?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失败?
墙壁上的灯盆,灯油熊熊燃烧,摇摆不定的火苗竟照的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
一身囚衣的廖向河,没有了左臂的衣袖直直的垂下,而那右手依然如同身着蟒服般,背负身后。
看着眼前的林尚礼,廖向河的脸上挂着微笑:“我这一生,从未怠慢过的就是练武。无论你身居高位,还是平民百姓,唯一能倚靠的就是自己。若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就只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最后一句话,廖向河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林尚礼身后,一言未发的肖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