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沿海的倭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往后稍微的拖一拖。让当地的卫所严加防守,保护我大明百姓安全就是。定西候这边的事情,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谋反罪,朕听见这三个字,心里就不舒服。”
右手按在案几上,明成祖沉声道。
一句话,将林尚礼心中刚刚燃起的兴奋,彻底浇灭。
看来,在皇上的心中,定西候的谋反罪,更是让他放不下。
难不成,只有按照老太监给自己的建议,细说定西候的不是,挑起皇上的怒火,让他恨不得立马杀了定西候,以泄愤怒?
可是,就凭皇上的心性,自己若是说不动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非但没有替肖尘开脱,更是有着包庇的嫌疑。
林尚礼心中一声长叹。
肖尘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过于睚眦必报了。
不就是王荣的儿子伏击了一次东厂么,居然将定西候的族人尽数斩杀。
不管了,先劝说一下皇上再说。
朝中有人胆敢对着皇上提出,拿掉定西候脑袋上的侯爵封号不妥当,一定会抓着肖尘斩杀定西候族人的事情大做文章。
这个机会,绝对不能给他们。
一边椅子上坐着的兵部尚书洪天仁,听见明成祖这么说,自然知道对方现在的心思全在定西候谋反一事上。
扶着椅子的扶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老臣就回去安排一下,让地方卫所先行将倭寇驱逐。等这边的案子一了结,皇上再安排紫衣校尉去擒拿倭寇首领。”
“嗯,先就这么办。”明成祖点点头。
“老臣告退。”
“小四,送洪爱卿回去。”看向旁边的王小四,明成祖吩咐了一句。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扶着洪天仁的胳膊,缓缓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两人离去,林尚礼弓着身子,面朝明成祖:“皇上,说拿掉定西候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不合适的,还是六科的那些言官?”
“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这样给朕上折子。”明成祖一声冷哼。
林尚礼嘿嘿一笑:“这也不能怪他们,当初,皇上设置这六科的目的,不就是想听听一些不同的意见。这些人,官阶低微,却敢于直言,也是有着他们优秀之处。”
“直言没有错,可是,面对逆反大罪,避重就轻,不言讨对方的罪过,只是盯着太祖亲封。好像有错的不是定西候,而是朕一样。”
“皇上设置六科的目的,是为了多采纳不同意见。但目前的六科,这种真正为朝廷着想,敢于直言的人依旧占主导地位,可就是因为皇上您鼓励他们直言的原因,以至于出现了一部分追求一鸣惊人之辈。言辞不遵循常理,其目的已经不是真正的为朝廷提出建议,而是以此来博取他人的关注。”林尚礼笑着道。
“他人的关注?这是想凭借一个与众不同的观点,来显示自己有才华?”明成祖冷哼一声。
“其实这样到也挺好,可以刺激他们开动脑子,想出更多的鬼点子。不过,在谋反罪这件事上,揪着太祖亲封不放,而对于定西候本身的罪过不提不整,这一点,奴才以为,很不妥当。”
“岂止是很不妥当,朕看他们就是在找死。”明成祖大怒,“啪”的一下在案几上拍了一掌,“今个朝堂之上,朕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是还有人揪着太祖亲封说事,就以定西候同伙论处。”
林尚礼眉头紧锁,做出一副沉思的状态。
片刻之后,躬身凑向明成祖身边:“皇上,有一句话,老奴思量了许久,就算是冒着挑拨是非的嫌疑,也得跟您说一声。”
“哦?”明成祖眉毛一挑,“有话你就说。”
“这定西候封侯,也有了将近二十多年,这次巩昌旱灾,东厂前往赈灾,无意中从巩昌卫中查获定西候谋反的证据。若是没有这次旱灾,岂不是说,定西候还会一如反顾的积攒力量,筹划谋反?”
“你是说?”明成祖双眼微眯,射出两道冷光。
“地方上私藏军备,拉拢卫所。而朝廷之中,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动作。”
盯着明成祖,林尚礼的声音越来越低。
“朕也想着,这朝堂之上,应该存在和定西候遥相呼应之人。你回去之后,即刻着手暗中调查。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意图谋反之人,朕要让他们九族尽灭。”
明成祖的右手,仅仅的攥成了拳头。
“这伙人以定西候马首是瞻,定西候被东厂拿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进行营救。当然了,正面上他们肯定是不敢乱来。可是,若是让他们在京城继续制造舆论下去,怕是不妥。百姓对于这种言论,并没有多高的分辨能力。他们若是听说,皇上撤销了定西候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一定会认为皇上对太祖不敬。”
“大胆。”明成祖一声暴喝。
“噗通”一声,林尚礼就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老奴并没有针对皇上,老奴是说,这些人一旦造成舆论,势必会对皇上不利。”
“谁敢这样说,朕就杀了他。”
“京城百姓千千万,皇上就忍心全杀了么?更何况,他们不说出来,只是藏在心底,怎么办?”
“藏,那就让他们藏着。不说出来罢了,说出来,就是死。”
明成祖的身子,已经微微的有点颤抖。
靖难之役,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明成祖心知肚明。
虽然明明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声,从自己的侄子手里夺下了皇权,可明面上,明成祖还是将太祖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处处标榜着太祖的功绩,彰显自己的尊敬之意。
而今,拿掉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虽然是因为对方蓄意谋反,可即便如此,明成祖也不愿意他人过多的议论此事。
毕竟,自己的皇位来的不正。
自己心虚啊。
“皇上,”林尚礼轻声说道,“这些人,只要定西候不死,他们的动作就不会停。这只是朝中文官的一些动作。谁又能知道,定西候除了巩昌卫,还有没有拉拢其他的军队。若是他们为了解救定西候,开始犯上作乱,朝廷肯定是有能力镇压他们,可因此对百姓带来的灾难,却是无法避免。”
“那就让他们跳出来好了。全部跳出来,朕一个不剩的尽数斩杀。”
明成祖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颤抖。
“皇上息怒。”林尚礼小声说道,“定西候的这些同伙,自然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不如,以雷霆手段先将定西候斩杀,随后一个个的清理他们。只要定西候一死,这些人自然会有所收敛。到时候,不起战争,百姓不会受苦。而东厂,便有更充足的时间,将他们统统的,一个不剩的挖出来。”
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注意着明成祖的表情。
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生怕明成祖的倔脾气,非要和这些人真刀真枪的明着干。
板着面孔,明成祖不再言语。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尚礼也不敢继续的火上浇油。
对方乃是开创一个朝代的千古帝王,有着自己的个人主见。会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决定,只有听天由命了。
林尚礼的额头,紧张的冒出了虚汗。
“杀了定西候,不能平复朕心中的怒气。林尚礼。”明成祖大喝一声。
“老奴在。”林尚礼急忙应道。
“传令肖尘,定西候,以及其九族,就地正法。”
“是。”林尚礼应道。
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