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九年,三月一日。
平日里格外喧闹的大明京城,今日却是异常的安静,肃穆。
从西华门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皇宫禁军的身影,顺着官道,一直延伸到怀来卫的方向。
一身明亮的铠甲,手中长枪半尺长的红缨,在阵风中随风飘动。闪烁着寒气的枪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愈发显得锋利无比,让人望而生畏。
兵部车架司巨大的马车,已经尽数排开。
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军马,身上套着缰绳,整齐的排列在马车前方,为马车提供动力。
而明成祖御用的大辂车,早已停在了皇宫门口。
作为动力的二十三匹枣红军马,分三行排列在马车前方。车上所有杆头的顶端,以及车辕,旗杆,均篆刻着龙头。车顶金黄色的巨大华盖,以及车后杏黄色的旌旗,无不显示着皇家气派。
六部尚书,各自站在自己的马车下方,身体微躬,恭候着皇上的身影。
而锦衣卫负责礼仪的队伍,早已手持各种礼器,在皇上的御用大辂车前后,列队完毕。
乾清宫里,明成祖身着得体的龙袍,双手背负,看着宫门口。
上百人的随行太监,也各自准备妥当,躬身在外面候着。
“皇上,怀来狩猎启动仪式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要出门了?”弓着身子,王小四小心谨慎的问道。
按理说,怀来狩猎,是皇上心心念的事情,可今天,怎么看,皇上好像都不太高兴。
“今天,跟随朕去往怀来的皇子皇孙,只有赵王一人吗?”双手背负,明成祖高大的身子,从侧面看去,稍稍的有点佝偻。
怀来狩猎,旨在向周边各国宣扬大明的强盛。但皇家若是子孙凋零,多少让人感觉有点与大明的强大有点不符。
“回皇上,皇孙倒是不少,但皇子,只有赵王一人。”王小四低声回道。
“三位皇子,朕发起怀来狩猎,竟只有一人跟随。”明成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似乎觉得,今天这种场面,自己不应该这样的唉声叹气。
明成祖努力的将腰身挺直,脸上重新又浮现出满满的自信。
“今天,朕去往怀来,不乘坐大辂车了,朕要骑马前去。”明成祖道。
“骑马?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外面刮着的风,依旧寒气逼人。要不,皇上还是乘坐大辂车吧?”王小四急忙劝道。
一生的征战,骑马对于明成祖来说,就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的随意。
可今天,这么大的阵仗,皇上若是骑马,和诸多的礼仪,并不相符。
“就这么定了。通知御马监,将朕的爱马‘血染’牵来。”挺着腰背,明成祖道。
王小四眼珠子转了几下,想要继续劝慰,可看着明成祖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得躬身答道:“是!”
皇宫门口,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明成祖骑着一匹浑身雪白,四个蹄子却是枣红的高大骏马,在上千锦衣卫骑兵的围绕下,身后还跟着上百名骑着军马的太监,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此等情景,众人不禁心头一惊。
皇上这是不乘坐大辂车,要骑马赶往怀来卫?
怀来距离京城,虽说不是太远,可怎么也在两百多里地。皇上就这么的骑马前往,一路颠簸不说了,单单这依旧寒气逼人的阵风,身体吃得消么?
看见此等情景,礼部尚书王昌连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明成祖面前五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双拳抱起:“皇上,各种礼仪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皇上移驾大辂车。”
“怎么,礼仪规定,朕不能骑马出行?”明成祖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王昌连急忙回答,“所有的礼仪,都是围绕皇上而行。骑马,更可以彰显皇上的英勇善战。怎会不行。”
“既然这样,朕今天就不坐大辂车了。朕今天骑马出京。”明成祖道。
“皇上,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京城地处北方,依旧寒气逼人。此去怀来,两百多里地,臣不忍心皇上一路上饱受风寒啊。”看着明成祖,王昌连的心中一阵疼惜。
人常说,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显示什么。
皇上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早已过了骁勇善战的年纪。
可纵观大明目前的局势,整个皇族,似乎已经是后继无人的模样。
皇上今天要骑马前往怀来卫,无非就是想忍受着颠簸寒冷,向世人展示大明强大,自己依旧宝刀未老,执掌大明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么。
可明成祖的身体,王昌连清楚的很。
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可偶尔发坐起来的后腰疼,简直疼的皇上都直不起身子。
换了不知道多少名太医,大家一致的诊断结果就是:“长久压迫,形成的腰肌劳损。”
“无妨,朕今天穿的厚。”明成祖大手一摆,“就这么定了,朕骑马前往怀来卫。”
眉宇间,英气逼人,仿佛时光流逝,瞬间回到了当年的燕王时代一般,胸怀天下,力挽狂澜。
“皇上!”王昌连没有让步,却更是上前三步,几乎到了明成祖的马头底下。
抬起头,看着明成祖两鬓的白发,王昌连的双眼有点潮湿。
“要不,您骑着马,咱到了京郊,皇上再坐上大辂车?”王昌连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自己和明成祖两人听得到。
看着王昌连那疼惜的目光,又看看对方两鬓和自己一样的白发,明成祖缓缓点头:“好吧,就依王大人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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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大牢,依旧站满了东厂校尉。
虽然肖尘已经去往了怀来卫,东厂大牢的防御,可是一丁点都没放松。
因为这里羁押着当朝太子朱高炽。
牢房里,段天明轻手轻脚的将裹缠在朱高炽小腿腕上的布条解开,准备换药。
“殿下,你现在什么感觉?”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膏药位置,段天明问道。
“解开布条,整个小腿有一种被松绑的感觉。”朱高炽道。
“还有没有疼痛感?”一边将脚腕上的膏药拿掉,段天明问道。
“好像不太疼了。不过我心中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活动一下脚腕。”朱高炽的脸上,一片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