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摇头:“四叔,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你的功劳不小,求皇上和太子给个恩典并不难,何必要逃走呢?”苏四郎问。
李安苦笑:“一步错步步错,我当初以为进宫当个太监就能庇护爹娘和弟弟,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知道自己错了,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苏四郎沉默了。
谁都知道,要不是李安一直都在给萧祈明下毒,这皇城没那么容易攻破。
打从苏四郎到了京城外,李安的消息就没断过,正是这些消息让嘉靖帝能一举擒了萧祈明,兵不血刃回宫,而李安手里收集了萧祈明诸多证据,更是让嘉靖帝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萧祈明的人都连根拔除。
这功劳可就大了,偏偏李安在所有人都找他的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跑掉了。
要不是苏谦修把人找到,苏四郎都还不知道李安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斟酌良久,苏四郎说:“留在我身边吧,如果不想见到家人,随我隐姓埋名入行伍,我教你行军打仗之法。”
李安愕然的看着苏四郎,二话不说跪下磕头,眼泪如泉涌一般,他是打死都不想再在宫里了,本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死了之,如今又是苏家人给了他一条路。
“本宫身边还少个得力的人呢。”萧祈玉从外面进来,看了李安一眼,走到苏四郎面前,伸手压住苏四郎的肩膀:“四叔,父皇都准您见驾免礼,我能舍得您受累?”
苏四郎抱拳:“殿下体恤草民,草民感激不尽。”
萧祈玉拉过来旁边的椅子坐下,叹了口气:“四叔,你为什么不受了父皇的封赏?那可是超一品的忠勇侯啊,爵位可传呢。”
苏四郎摇头:“古来就没有身体残败的官,再说草民更愿意打仗,虽说草民不能叱咤沙场,但可决胜千里之外。”
“我时常在想,奶奶到底是多厉害的人,才能让苏家如铁板一块,同进退,共荣辱呢。”萧祈玉感慨了一句。
苏四郎和苏谦修都没接茬儿,苏家人,分得独当一面,聚则无懈可击,因为他们都想要把家里的老祖宗护得密不透风的,但这话不必说出口。
萧祈玉又看了眼李安:“当初你想要跟随在本宫身边,但本宫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如今让你跟随在本宫身边,你可愿意?”
“太子殿下,奴才不想入宫了,以后就伺候在四叔身边,请太子殿下开恩。”李安恭敬的跪下磕头。
萧祈玉微微挑眉。
苏谦修恭敬的垂首,低声说:“太子殿下,李安是苏家的近亲。”
“好吧。”萧祈玉冲苏谦修一笑,他想要给李安自由身,那就给喽,一个李安,无足轻重。
转念一想:“既然想要隐姓埋名,本宫就给你做的圆满一些,封赏李家,并对外宣称你已身亡,可好?”
“谢太子殿下。”李安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自己虽说从此以后隐姓埋名,但也算求仁得仁的庇护了爹娘和弟弟。
萧祈玉摆手:“起来吧,好好照顾四叔。”
起身冲苏四郎抱拳:“四叔,我带着谦修去上课了,晚些时候来看四叔。”
“恭送太子殿下。”苏四郎抱拳,恭敬的垂首。
看着萧祈玉拉着苏谦修离开,伸出手拉着李安起身:“以后你叫破军,只要你不想回去见家里人,我便能让李安这个人再也不出现在人世间。”
“破军拜见主人。”
从此以后,人世间再无李安。
多年以后,大越国多了一位神将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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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庄,李家。
李长发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旁边是早已经昏死过去的冯氏,李泰傻了一般跪在李长发旁边,突然仰头冲着天大喊一声:“哥!”
朝廷送来了金银财宝和李安的死讯。
作坊这边正在忙碌的李秀英得了消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兄长家,就看到了这一幕,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苏五郎赶紧让人回去请母亲来。
陈瑜到了的时候,冯氏和李秀英都还没苏醒过来,把人救醒后,冯氏和李秀英都沉默不语,陈瑜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只能留在这边看顾着她们俩。
一夜白头的李长发就在屋子里挖坑,挖了好深好深的坑,朝廷赏赐的金银都扔到了坑里,连带着李安从小到大的衣服鞋袜都埋上了,做完这一切吐了一口鲜血,擦干净了嘴角便出门去作坊那边了。
“娘。”李秀英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瑜。
陈瑜拍了拍她的手臂:“要哭就哭出来。”
李秀英张开大嘴,这一嗓子肝肠寸断:“为啥啊?人到底为啥活着啊,我的侄子才十四岁啊,疼死我了啊。”
冯春妮抱着李秀英,两个哭的那叫个撕心裂肺,陈瑜坐在旁边都忍不住掉眼泪,她也说不清人为啥活着,李安若不那么好强,还是李家寂寂无名的孩子,再过两年娶个媳妇儿,养儿育女平安到老。
可他不愿意,他不认命,可能从跟在萧祈明身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吧。
这想法一出现,陈瑜便止住了泪,萧祈明被车裂,李安家里得到的赏赐可不少,那李安应该做了许多事,至少是为萧祈玉做了许多事,这孩子不糊涂,就是太可惜了。
李家没发丧。
无人知道李安已死。
李家没有任何变化,一家人过着平凡的日子,李泰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十二岁的孩子,照顾着爹娘个家里,还继续在苏家跟苏竹隐学习,也跟着陈瑜学习如何经商,沉默也努力。
苏家没有赏赐,只有苏四郎亲笔书信,他以幕僚的身份跟随潘凤阁往西北驻守边关。
也说了自己拒了忠勇侯的封赏,原因竟也是为苏三郎让路,他认为自己若接了忠勇侯的爵位,便会挡住了三哥的仕途。
薄薄的几页纸,在陈瑜手里终逾千斤。
一夜未睡的她,第二天叫来了乔春花。
“娘想给你一个买卖,试试不?”陈瑜问。
乔春花笑了:“娘,我能行吗?”
“行。”陈瑜把胭脂水粉的买卖交给了乔春花,因为乔春花不熟悉,苏福娘带着四嫂一起做,知道真相的苏福娘一点儿怨言都没有,她知道娘是疼惜四哥和四嫂,自己也疼得很,所以尽心尽力的教乔春花。
乔春花也接到了苏四郎的家书,知道娘是疼自己,学的更认真了。
时间飞逝,又到年关,大越国嘉靖帝再次带兵出征长夷国的消息,让陈瑜倒吸了一口冷气,寒天啸不会误诊,嘉靖帝身体不行了,为何还要强行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