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凤凰王国的使者,大殿里气氛僵硬下来。
大臣们一个个头皮麻痒开不得口,事不关己的几个则完全不想参合进去,怕引火烧身。
六世面上没有发火,自顾自提起问来:“你们可知道每一次三界战争过后,各界都要从废土中再爬起来?”
众臣不敢搭话,不过六世的话肯定不够严谨,因为传闻光明教会就已经连续存在上千年了,这回它大概还在。
当然这事和流放地无关,流放地看似也是一个世界,实际存在大量不适合生存的区域,居住适宜区放在主世界可能也就三个国家的大小。
这样的缺陷造成的人口上限限制,以及各族混血难以形成合力,流放地每次都比较惨。
六世继续:“朕的帝国或许逃不过破败一途,你们现在搜刮的财宝,后代也未必有机会享用。”(注:借古典语法,用we指代国王集权力于一身的语义,与朕接近,普通代词演化成特定人的专属代词)
每个人的脑袋都由屁股决定,大臣的思维方式和国王完全不同,听到这话,就觉得是想要自己掏钱。
“臣愿捐献十万金币为国纾困。”
“臣……”
有人带头,大家纷纷表态,一轮下来,已经凑出六十几万金币,俘虏赎金的事几乎就算妥了。
六世一双豹眼扫过群臣,心中恼火。
但又下不了决心把这群都给砍了。
帝国的弊病延续数百年,不是砍几个人就能解决的,而且这些家族历代的积累,对国事各方面的影响都非常大,真的砍掉两颗脑袋,很多事务运转都会阻滞。
六世还是决定做些什么:“军部尽快把皇城卫戍的兵员做一轮复核,名单交给黑卫,下次出兵在名单上却未离皇城的,一律斩了!”
军部头头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满身包,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来:“是,陛下!”
看着下面噤若寒蝉的样子,六世满意了些,转而向自己右侧的国师询问:“老师觉得凤凰王国还要继续打吗?”
国师相貌老迈,身为狮人鬃毛掉了大半,用斗篷遮住了仍然难掩败相。
“对方背后有一尊大神,虽未听闻过那位干预普通战争的例子,但也须小心些。”
话说出来,众臣皆惊,他们此前可没有听到国师对六世说的悄悄话。
流放地的信仰十分混乱,可能有一大半人供奉的对象是某魔族个体,早死了也说不定,真正称得上神,且有人供奉的不多。
法特尔开国君主就是其中之一,但算不得大神。
神的大小,只有一个区分标准,那就是降临状态。
普通的神明如同法特尔一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消耗召唤者的魔力以完全体姿态降临,这个降临状态和他生前全盛时期一致,甚至可能略强一点。
大神则没办法用直接降临的方式存在于真实世界里,必须要有“容器”的帮助,越是强大的神就能灌满越多的容器,传闻光明神能产生十二具降临体。
如果以大神的标准,流放地这类存在十分有限,其中有个很有名的。
“国师大人,是……众生之母吗?”
国师点头又摇头,他的动作很微小,不仔细看斗篷的兜帽边缘都看不清。
“是,也不是。”
谜语人是很遭人烦的,但现场没人敢质疑,因为国师就是整个王国最接近神的存在,甚至几十年前就请出过法特尔一世的降临体。
国师也不是不想说详细些,而是不能。
对于神的事情,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不敢胡言乱语,尤其是国师这个阶段已经能窥见一部分神的本质,知道自己如果足够幸运和强大,早晚会和她们融为一体。今天的一句胡言乱语,也许到时候就会导致自己无法保留个体意识。
现场的大臣也不是民间那些接触不到秘闻的小民,只要知道和众生之母有关就够了。
传说魔族能够跨族类进行繁衍,就要归因于众生之母。
她在众神里也属于很奇怪的一尊,其活跃程度,和供奉她的教会是否存在,好像一点关系没有!
好比数十年前的不得不请出法特尔一世的那一次,就是因为一群异界人不知道怎么跟众生之母对上了,帝国内外都有大量异常生物出现,并诞生了好几个禁区,其中一些至今还因为其中强大的异常魔兽没有夺回。
“所以黑卫所说肘部有骨刃的,就是利刃,不是处刑猎手?”
处刑猎手是利刃的祖代,和异世界的人类杂交才有了初代利刃,可仔细想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利刃是彩色的吗?”
此前黑卫报告的情况,似乎是胸口偏红,四肢偏青,过渡区偏紫的三色肤色,而数十年前的传闻,利刃应该是石头灰偏土黄的皮肤。
这次国师没动静,黑卫总管点头:“是利刃。”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早说?”
利刃其实在流放地很出名,在露娜河以北会更有名,因为众生之母前一次搞事主要就影响北岸,利刃就是那次出现的卷族。
南岸的法特尔虽然当时有人见过利刃,但利刃完全消失几十年,再出现又变了体色,国家层面的事务那么多,尤其特务工作更是琐碎,谁也不会去特意记着这么个消失的族群。
黑卫总管理由很多,但并不狡辩,直接认错:“是我的工作失误。”
这边认怂,大臣也发作不得,他们也根本管不着黑卫,能给这个面子就不错了。
其实眼前争论情报是否有这些小误差根本没有必要,就算早知道了是利刃并且能联系到众生之母,这仗还得打,毕竟出发点关系到帝国的兴衰。
现在败了一场,知道了对方哪怕不借用神力也不好对付,六世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继续打。
但俘虏得先弄回来:“俘虏的事情,外交和财政看着办,尽快拿出个方案把那使者打发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终于熬到散会,一群大臣出了宫殿,互相龇牙咧嘴,等离开守卫的听力范围,才互相责怪起来:“都怪麦尹侯爵,带大家把军饷的洞越挖越大,今天要不是那使者嘴下留情,怕是要留几颗脑袋在宫殿里。”
“军饷发放历来如此,不然我们接任时那几万人空缺哪来的?军部根本就没拿到那么多钱,我能如何?”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现今之急,还得想办法征点兵,皇城怕是凑不出那么多啊。”
法特尔皇城不小,它北面紧贴这露娜河,沿着一条南向支流分布,不算卫戍军及其家属,也有近四十万人,看起来不少,可是二、三、五军团的缺额加起来恐怕有二十万,填满了整个城里就全都是军属……可能都不够。
还得另想办法。
“喂!拿钱袋子的,你们半路消失的钱呢?”
财务大臣在大殿就算到有这么一出,已经找了个背大锅的:“您去问储君吧。”
“……艹”
大家都不是笨蛋,知道缺额不可能是储君一个人伸手,但只要有这么个挡箭牌,他们就不可能拿到全额军饷,那么满编卫戍又从何而来?
还得从长计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