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略微思考后,暂时没有将水泥厂的事情告诉刘所。
很难确定两者之间有联系。
他只是提到王大刚和外婆一个病房,因此得意相识,然后最近想起来,顺便来看看他身体恢复如何。
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他详细说了他过来后一只到王艳华回来,两人进了房间后的经过。
因为本就是事实阐述,刘所边听边点头。
他也就是例行问问。
现在他心里基本能判定,王大刚是因为某种病突然死亡。
通过现场基本排查,没有发现有和人争斗的痕迹,甚至都看不到太多人在房间里活动过。
应该没有什么阴谋,不属于他杀范围之内。
“你刚才说,王大刚是得了什么重病?”
“尘肺。”
“尘肺?”刘所有点迷茫,“是一种肺病吗?”
“是的,刘所。”对于刘所不清楚尘肺,赵鹏也不奇怪。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这个年代的人,你要是给他们说肺结核,肺痨,肺癌之类的话题,他们都懂。
但是突然说道尘肺,确实是新名词。
“详细说说。”
既然刘所问了,赵鹏便将尘肺的形成原因,以及症状和严重后果全部告诉了刘所。
因为他前世在化工企业,公司有个能源事业部,专门负责将煤炭制作为特殊的形状。
员工长期处于煤炭粉末的笼罩下,就很容易患上尘肺。
公司的做法是一个员工在同岗位坚决不能做过两年,只要满两年,立刻调换岗位,以免常年累计出尘肺的问题。
很显然,纶鱼的水泥厂根本没有这种措施。
落后的管理模式是一方面,不重视员工的健康,没把员工当人看,只想剥削他们的价值,是另一方面。
刘所听到是与水泥厂的工作环境有关,眉头皱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赵鹏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刘所能管的问题。
但是嘛,他眼珠一转,有些问题却是刘所必须管的问题。
“我听说最近因为现场环境的问题,工人们对水泥厂的意见很大,正在闹事呢,希望不要闹出什么大纠纷。”
赵鹏叹息着说。
果然,刘所听到这个信息,立刻表示出关心的神情。
职业安全他不负责,但是治安管理却是他的本职工作。
那个水泥厂好几百人,万一闹出的点纠纷,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他这个派出所的所长若是处理不当,怕就当到头了。
刘所看着地上趴着的死人。
心里突然有种压力。
总觉得黄桥镇这种向来安静的小地方,突然变得有些不平静,开始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又看看眼前的少年。
如果黄桥镇是个江湖,那这个少年,在其中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弄潮儿。
几乎是突然就声名鹊起,出现在黄桥镇人们的谈资里。
而他本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的气场。
真是个很难看透的少年。
“水泥厂闹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鹏看着刘所意味深长地眼神,他微微一笑:“刘所,人在社会上混日子,总有一些朋友是不是。再说,那事情也不是小事情,全厂那么多员工,又岂能有不透风的墙?”
刘所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又等了十几分钟,法医到了。
出来后,和派出所初步判断的情况相同,王大刚就属于自然死亡。
原因是因为肺部不适,导致一口气没有上来,家里也没其他人,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痛苦地死在家中。
王艳华听到这个信息,更是难以接受,哭得差点晕过去。
既然死亡没有什么意外,拍剩下的便是如何处理尸体,就与派出所没有多少关系了。
他们安慰安慰王艳华,自行离去。
到傍晚的时候,王家的叔叔从外面回来,赵鹏配合着将王大刚暂时抬到炕上,然后给王艳华一点钱,聊表心意。
临走前,看着王艳华坐在炕边,看着父亲凄伤的眼神,他也很无奈。
回到住的地方,胡丽还在做作业,他过去和胡丽聊天的时候,眼神里的无奈还没有褪去。
胡丽问他何事,他便简单说了下。
没想到胡丽还认识那个王艳华,顿时也是为她难过。
赵鹏想了想,便让胡丽有空去看看那个姑娘。
他和王大刚萍水相逢,当时还以为能帮他解决一些事情,但现在看起来,即使能让水泥厂彻底变得安全整洁,与王大刚已经没有多少关系。
他能做的,也只有帮王大刚讨回一定的赔偿费用。
事情总是很难将公私分得很开。
他开始只想着借助王大刚的手,将水泥厂搞倒。
从而让纶鱼的实力彻底退出黄桥镇。
可干着干着,就慢慢走到现在的阶段,随着王大刚的突然死亡,他的目的里又增加很多重量。
想到这里,他给律师通了电话。
让他们找王艳华直接对接,以王艳华的名义要求水泥厂进行赔偿。
若是他们不合作,就直接起诉。
既然以前没有这种案例,那就以这件事开始吧。
他来做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
孙小川进方健办公室前,意气奋发。
姐姐已经给他铺好了路,搞定赵鹏这个大老板,那方健和田成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在孙小川眼里,这些人都是给赵鹏打工的马仔。
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权力。
所以他进来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个烟,美美呼出一口烟气,这才对办公桌后面的方健挑挑眉毛:“方总,有什么事嘛,我可忙着呢,没有多少功夫陪你聊天。”
方健看着眼前这个小混混一样的人物,心里也是好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这样子,还想在这里谋划利益,真是小羊羔在老虎面前跳舞。
在和赵鹏接触日久后,方健逐渐理解真正的狠人是什么样子。
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甚至心里想搞一个人,但要被搞的人丝毫感受不到。
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胜利。
这点方健是领教过的。
他当初还想着和田成联合起来针对赵鹏,幸亏被舅舅拦住了,否则现在自己哪有什么功夫和资格坐在这里。
估计早就不知道滚到个角落。
方健越看孙小川越觉得厌烦,他本来还想逗孙小川玩玩,现在却一点兴趣都没了。
他直接从桌兜里抽出一叠东西,隔着办公桌,扔给孙小川。
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扔出去的东西还是洒了一地。
孙小川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惊讶地看着方健,又看着满地的单据,纸张,不知道方健这是做什么。
“捡起来看看。”
方健没有什么笑容,语气很冷淡。
孙小川被他的气势震慑,将脚边几个单子拿起来,只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一凉。
再继续看下去,越看越怕,汗珠不由渗出额头。
他指着单据,结结巴巴地看着方健:“这……这……你们怎么会有这些的,这些不都……”
“不都被你藏起来了对吧?”方健冷笑道:“孙小川啊孙小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就是个彻头彻脑的蠢货。上次我们赵总已经给过你面子,没有让你下不了台。
可你呢,你是不是以为他好欺负?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人家赵总能在黄桥镇将生意做这么大,靠的是什么?
人家什么风浪,什么人都见过,就凭你这种小聪明,还想骗过他?
他只是不愿意让他舅舅难过而已,你真以为你那个姐姐,值得人家赵总在意嘛。
好吧,既然你不识好歹,地面上这些证据,足够你踩几年的缝纫机。”
“这……”
孙小川怕极反怒:“你们想搞倒我,没那么容易。这些事情都是经过我姐夫的,要是我出事,我姐夫也逃脱不了责任。
哈哈哈哈,有本事你们就搞我,到时候大家大不了一起死呗。”
方健揉揉眉心,叹息道:“说你是个蠢货,你自己肯定还不承认。都到这个份上,你还想着拉人家给你垫坑。
你用用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想想,人家赵总要追究哪些,不追究哪些,取决于他如何定义。你里面牵扯到他舅舅的事情,人家不也不会在意啊。就凭你自己代签,偷签的字,就足够你吃一壶。”
“那都是我姐夫让我签的,与我没关系。”
孙小川还在强词夺理,拼命挣扎。
“哦,是嘛,有什么证据嘛?”
“我姐夫亲口承认,你不信你去问我姐夫。”
“你现在到是记得你姐夫了,但若是被你姐夫知道你冒充他签字,实际上将一半以上的钱财贪污了,以至于廉价买的材料都有问题,他还会站在你立场上嘛?
更何况,即使他确实说过你可以代签字,但法律是看证据的,你签字是真实,他说没说,又有什么可以证明呢?
还有,即使他承认是他让你代签字,可他并没有让你贪污费用,更没让你用差的东西以次充好。所以他只是有视察之责,而你呢,触犯的可不止一个罪责吧?”
“这……”
孙小川哑口无言。
他看这手中的单据,突然眼神一狠,拼命开始撕起来。
既然这些证据可以让自己走向深渊,那就索性撕掉算了。
只要毁掉,就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房间也不急。
他嘲讽地笑着,等房间撕得差不多,这才从里面又拿出一叠,同样扔过来。
“你慢慢撕,我这里还有很多。不就是纸嘛,你想撕多少,我就复印多少让你一次性撕个够。”
孙小川瘫倒在椅子上,看着方健,半晌没有言语。
“是不是又在想你姐姐?”
房间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孙小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冷冷地说:“依照你如今犯下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上次赵总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
怪只能怪你自己吧!”
方健说着,掏出电话,就要报警。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是公司的文员小助理。
她对方健说了些什么,方健再次看了眼孙小川,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起来,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收好带着,我们去见你姐姐。”
“见我姐姐?”孙小川宛如抓住救命稻草。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路上你要好好想好见到你姐姐面后做什么,说什么。
如果你表现不能让我满意,那你自己知道,你会有什么结局。
能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孙小川看着方健眼里的狠劲,突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公司这个方副总,原来其实是道上的人。
和赵鹏还是敌人。
如今他非但在赵鹏手下做事,而且还能收敛道上的习气。
真的很让人不解。
但现在看他眼里的杀气,说明他依然还是曾经那个人。
只是不愿意轻易发作而已。
方健开着一辆桑塔纳。
他现在还没车,这是赵鹏给副食厂配备的车辆,方便日常使用。
十分钟后,两人便来到赵鹏的舅舅家。
因为赵鹏的外婆还在住院,家里只剩下赵鹏的小舅母,孙小美。
方健让孙小川去敲门。
他下车后,倚着车头,点燃一根香烟。
看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面前的院子,他能理解赵鹏为什么让他舅舅去承包项目。
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穷了。
赵鹏现在身价已然不菲,可要是直接给这些人钱,从而改善生活,并不是一件最合适的途径。
升米恩,斗米仇。
人就是这样,往往很多好事开始都还感激,可时间久了会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
会认为你那么有钱,给我一些不就好了。
“姐,开门,我是小川。”
“开门!”
孙小川很着急,拼命滴砸着大门。
里面很快传来孙小美的声音:“喊什么喊,我走过来不需要时间啊?”
门打开了,孙小美围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应该是正在做饭。
她还要继续说孙小川,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个陌生人靠着车头正在抽烟,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小川,这是……”
“姐,你别问了。”
“我怎么就不能问呢,你们来不就是找我吗?你姐夫现在正在干活,也没有在家里,你是知道的。”
孙小川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