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莹还是紧追不舍。
她已经自动屏蔽赵鹏,直接开始找赵正直的麻烦。
她们都是聪明人,也比李云霞更有城府,知道像赵鹏这种人,你不要和他正面硬抗,否则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就像个野蛮人,你一句话说不好,他就直接骂到你下不来台。
作为长辈,直接和一个晚辈闹的下不了台,不是她们想得到的结果。
可赵正直就是不说话。
他从进来后就一声不吭,不管发生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但脸色是越来越黑,就像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现场气氛尴尬而僵硬。
赵正伟则是气得差点晕倒,直捂着心脏,慢腾腾坐回到位置上。
这是,赵宏伟从边上站出来,笑眯眯地将赵正田拉回位置,又拍拍赵鹏的肩膀:“鹏娃,你不要急,有事情慢慢说。这里都是我们的长辈,都是一家人。大家的最终目的是将事情尽量朝好的地方解决,不是谁找谁的麻烦。”
赵鹏也不反抗,任由赵宏伟将他压在位置上。
“好啊,你们继续说,我继续听着就好。不过话说在前面,你们最好斟酌下语气,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我杯中的热水,不见得会泼在谁脸上。”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语气很冰冷,“当然,如果你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家人也先离开,将舞台留给你们继续表演。”
“反正,你们想要看的是兄贤弟恭的戏,我这种刺儿头,在这里只会影响你们的看戏兴趣。”
“鹏娃,你不要这么说。青阳和你们家的矛盾已经出了,在坐的都是亲人,叔伯姑姑们也都是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不要一直拖下去。说到底,都是亲兄弟,闹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应该。”
也只有赵正田能搭上话。
赵鹏之所以还愿意和他说话,是因为从头到尾,赵正田没有责怪过赵正直半句话,他一直是试图调和两家的矛盾。
化干戈为玉帛。
这个立场赵鹏是理解的,完全能接受。
如果他是赵正田,估计也和他差不多,是非是是非,兄弟是兄弟。
哥哥也亲,弟弟也亲。
虽然公理上,弟弟犯了发错,但情理上,让他呆在监狱里几年,却还是受不了。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当然不会真的设身处地替别人想。
所以,很多时候,不能想当然,而是要根据实际发生的事情来做决定I。
赵鹏之所以想办法和弟弟处好关系,就是为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想到五叔前世一直对父亲多方照顾,也接母亲去长安看病,所以赵鹏对他不愿意太过分。
其他人说什么,赵鹏会立刻反驳。
五叔说他的时候,他不能回答,就会保持沉默。
“正田,你给他讲什么道理,你看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嘛。”小姑赵正莹一脸嫌弃,“三哥把个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也是让人心焦。”
“就是,正直啊,你让鹏娃先坐下来,不要这么冲动。一直这么吵吵嚷嚷下去,也解决不了事情……”
大姑也劝说父亲。
赵鹏发现场上主要是两个姑姑和五叔说话,二伯赵正富脸上带着嘲讽的轻蔑,一句话都没有说。
自从上次赵鹏要承包水塔,彻底断绝他们的浇水来源后,算是撕破了脸,基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对方立刻爆炸的现状。
而四叔赵正义因为最近风言风语,也变得没有以前高调,而且他们都遭受过赵鹏上次家庭会议上的不留情面,也担心自己说多了,赵鹏当场发飙,让他们都下不了台。
只有姑姑们和五叔还停留在之前的状态里。
现在虽然对赵鹏的表现有点意外,但一时间要让她们彻底转变心态,很难。
“嬢嬢,你说的解决问题,是什么意思?”
赵鹏也不焦急,慢吞吞地坐下来,手里把玩着一个酒瓶,酒瓶倒了多一半酒,还有少半瓶。
“我不想和你说话,让你爸来说。一点点家教都没,我们赵家什么时候家风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大姑不耐烦地瞥了他眼。
“我们赵家的家风?”赵鹏哈哈大笑,“大姑你啊,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赵家,还有家风嘛,你告诉我,什么是赵家的家风,什么……才是……他妈的……赵家的……家风?”
“赵鹏!!”
大姑被赵鹏突然说出的脏话,惊得瞠目结舌。
尽管心里已经觉得事情很糟糕,但她万万么想到,赵鹏能直接对她飙出脏话。
就连赵正直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的。
赵正直此时也抬头,对赵鹏说出晚上第一句话:“和你嬢嬢好好说话。”
也就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多余。
一晚上,其他人不管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语。
“好好说话,行啊,在坐的都是你们老赵家的人,所以你们都是一伙的是吧?”赵鹏冷笑着,没有给父亲面子,他突然站起来,将酒瓶在大理石面板的桌上使劲一砸,酒瓶应声而裂。
酒水四射!
玻璃碎片也四散开去,他手里只剩下半截玻璃瓶子。
众人吓得四散站起来躲开。
“哥……”
坐在他旁边的赵实也是被吓得跳开。
赵鹏狞笑着,提着酒瓶来到母亲身后,左手搭在母亲的左肩上,右手则握着半截酒瓶,遥空比划下。
“来,你们在坐的所有人,如果谁愿意被我在脸上先画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然后我们再好好说话。”
他冷冷地笑着,一只手搂着母亲的脖子,一手用酒瓶环指一圈,“你们这些人,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嘛。你们哪里来的脸,此时坐在这里冠冕堂皇谈这个事情。感情伤口没在你们脸上,所以就能堂而皇之大言不惭是吧?”
也不知是刚才砸玻璃的时候过分使劲,还是握在手里太紧,他的手被玻璃茬割碎了,献血顺着手掌缓缓滑落下来,一滴滴滴落在桌面上。
这一刻,他显得很孤单,却又倔强。
就像是护着自己食物,孤僻的野狼。
又像是以一己之力,抵抗百万雄师的战将。
母亲看到面前滴落的献血,轻轻将手放在搭在肩膀上的儿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说:“鹏娃,你不要这么和长辈说话。矛盾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们还年轻,心里不要有这么多怨气。”
赵鹏的心慢慢软下来,他也柔声对母亲说:“嗯,我尽量克制。妈,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受委屈。他们和您都要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已经长大了。
而且,天空很大,不是任何人都能一只手遮起来。谁要让我看不到天空的蓝,那我肯定就会和他抗争到底。”
说完,他重新抬头,看着大姑震惊的眼神,“所以,大姑你愿意尝试嘛,如果你愿意,我代表我父母,和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这个事情。”
他又突然转向李云霞:“或者,你来。你刚才不是超声很大嘛。愿意为你那个土匪男人出头嘛,来,你来试试,也不说深彻入骨,只要划出血就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愿意给你们一个何谈的机会。”
李云霞吓得后退两步,脸色苍白。
“还有谁呢,还有谁愿意要继续谈,现在给你们机会,又缩在后面都做什么。”赵鹏嘲讽地笑笑,“你们啊,不过是一群没有胆量的鼠辈而已。看着我们家人老实好欺负,就一直欺负个底。
收手吧,真的不要这样无耻了。伤了人,就乖乖待在监狱里悔过,还说什么说呢,如果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那曾经受过伤的人怎么办?
你们看看我妈脸上的伤口,它能消失嘛,它不能。我妈这么好看的人,要一直背着个伤疤一辈子,每当遇到变天,伤口就会疼,就会痒。那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
真的……
咱们都不要这么搞笑可以嘛!
想什么呢,原谅赵青阳,想屁吃呢!”
赵鹏将手中的玻璃杯子放在桌上,淡淡地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现场尴尬到这种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众人沉默着坐回原位,一起看着赵正伟,就连赵正田也不再说什么。
在外面他是风云人物,但在这家族会议里,他只是八个人里面的老七,哥哥姐姐们还没说话,他也不方便继续再说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那我们就先走了。”
赵鹏扶着母亲的手臂起来,“今天吃饭的钱我来结,算是因为我,你们没有吃好喝好的补偿。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点,点够后我再付款。散伙饭嘛,我不会吝啬。”
其实张亚妮当然不需要他扶着,但看到儿子脸上嘲讽笑意后浓浓的悲伤,她也没有拒绝,很温柔地跟着起来,随儿子向外走去。
身旁的赵正直也跟着起来,看了圈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跟着赵鹏后面。
一家三口像是战斗到最后的军士,虽然没胜利,却已经厮杀到极限,在敌人的目光中要光荣离去。
“老三,你等等。”
就在三人即将踏出大厅外的瞬间,赵正伟突然喊出了他。
赵正直停步,回头看去,只见赵正伟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看起来微微有些年代,还是线装。
“如果你今日要离开这里,那就将你名字从这里划掉吧!”
赵正伟冷冷地说。
然后将那个薄子扔在餐桌的空位上。
众人目光都齐齐看向那东西,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各自神情不一,但都很复杂。
“大哥,这使不得。”
赵正田率先出声,他焦急地喊道:“大哥,再怎么说,我们都都是亲兄弟,三哥他是我们赵家的人,怎么能随意从家谱上划掉。若真是这样,九泉之下的爹娘肯定会不好受。”
“哼,我看他反正也不想和我们做兄弟。你看看他把那畜生惯成什么样子。”赵正伟冷哼道,“想干什么,今天在这里想干什么,给我耍横是吧。没教养的东西,这里是你个小辈撒野的地方吗?”
赵鹏的脚本来就已经踏出饭厅,听到“畜生”两个字,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残忍。
他放开母亲,快步走回去,一把将家谱抢在手里,将一瓶白酒打开直接浇灭到家谱上。
“家谱是吧,除名是不是?
家都没有了,还在这里摆谱,真的是好大的威风。
既然赵家都已经分崩离析,大家也撕破脸皮,不想继续虚伪的摆出一副兄弟姐妹情深的虚假模样,那还搞这家谱干嘛,烧掉就好了嘛。”
说着,他将早准备好的打火机拿出来,点燃了家谱,扔在餐桌上。
因为是陈旧的纸张,又浇上度数很高的西凤酒,轻轻松松就被火机点燃,而且还烧得特别快。
眼看着就整个家谱就在火苗中慢慢蜷缩,扭曲,最后彻底陷入熊熊火焰。
赵正义起身想抢,但火焰实在太大,已经来不及,而其他人则都是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睁睁看着火苗燃烧。
而这回,赵正伟彻底傻眼了。
赵鹏的惊世骇俗打破了他想象的极限。
他怔怔地看着年轻嚣张的赵鹏,突然用手捂住胸口,直直地栽倒在椅子上。
心脏病发作了。
赵正伟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现在的心脏也是搭桥的,不能情绪太激动。
前辈子他也正是因为心肌梗塞而死。
算时间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发生,也就是还有几年的活头。
众人手忙脚乱都围过去。
赵正直也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的方向。
赵鹏却拉了把父亲:“走吧,人家已经都把你开除家谱了,这关系就不要硬蹭了,就算你没有他这个兄长吧。你真正能信任的永远只有你的妻子,以及我们这些孩子。
你看看那些人,他们关心的并不是你。你哥躺在哪里,大家都很紧张,因为很多人还要依靠着他的大树乘凉。”
赵正直便没再说什么。
他今天基本全程沉默,一共就说了一句话。
全程赵鹏如何表演,他没支持也没反对。
对于这种表现,赵鹏已经觉得很满意,他最担心父亲在场面上不忍心,下场说自己,那自己就真的要腹背受伤。
幸好,父亲经历过很多事后,性格也微微有所变化,不再是以前一根筋想着他们老赵家的事情。
也开始为自己,为这个小家庭着想。
至于他出来时脸上的难过和落寞,估计只能靠时间去消磨。
赵鹏坐上车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收录机,放进车前面的置物箱里。
嘴角闪过一次嘲讽。
刚才场合上他已经录音,回去后可以根据场上情况进行转录,准备出一份可以威胁到赵正伟的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