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那些事,他可以以成年人的思维模式去尝试理解。
但现在他都重生了,正在想办法解决前世的困局,他如果还要拖拖后腿,肯定要和他好好斗斗。
爱和恨本来就是相辅相成。
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爱,可以化解对父亲武断,粗暴,喜欢体罚和动手的恨。
但如果父亲做得更过分,那他的爱就会减少。
到时候,他不会怪罪父亲,却会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并不是你养育我,就能完全决定我的生活。
你首先要尊重我是一个人,才能真正理解我也有我的思维。
被父亲支配或者影响的人生一次就够,这辈子,如果不能好好相处,那就各按各的路走。
收回心情,他放开手,冷冷地说:“赵正义,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是随随便便来质问你纸上的事吗?”
他不等赵正义回答,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你的缩头乌龟,村里的事不要再做了,辞了吧。”
“这次的事,有人能帮你摆平,但这村主任的活,还是不要再凑上去自找没趣。以前的事情,从今天开始翻篇。你毕竟是我爸的同胞兄弟,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但,这就是这一次。”
“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还以为现在的我依然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欺负的人,那就太湖涂了。我想,你不会这么湖涂,你心里有点数。”
“至于赵青阳的事,后面你不要再跟着掺合。他赵青阳牢坐定了。你越是掺合,他就会坐得越久。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只会加重他的罪孽。”
“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不希望以后还看到你在这种事情中穿针引线。否则,像今日这种事,就只是个开始。”
赵鹏转身要离开,又顿住步伐,重新转头回来,脸上尽是揶揄。
“赵正义,记住今天我给说的话。我想,有朝一日,你还会重新思考这些话的意义。不然的话……”赵鹏转身离去。
“你想想,曹爽此刻在哪里呢?”
院子里传来他嘲讽的话语。
赵正义呆呆坐在炕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很久没有动作。
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
赵鹏一次比一次更让他难以招架,他就像一个突然降临的恶魔,完全不按这个世界的套路出牌。
什么家族关系,礼教束缚,他统统不在乎。
他还很直接。
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己毕竟是他的四叔,说打就打。
完全没办法还手。
当然,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很澹漠,很无情,眼中完全没有他们,居高临下的一种眼神。
刚才看他时,那眼神里似乎没有活人的情绪波动。
死气沉沉。
看他也像看死人。
曹爽?
他为什么提到曹爽呢?
难道……
赵正义几乎不敢再多想。
他情不自禁拉了拉衣服,扣上扣子。
觉得有些冷。
……
赵鹏回家后,芮小兰已经离开。
母亲紧张地问他在赵正义家发生什么事,赵鹏笑着说就是商量商量以后的路。
什么路,他没有多解释。
晚上睡觉前,赵鹏和父亲谈了谈最近的鸡蛋生意,听说做得还不错。
便也心安。
问父亲下一步打算,父亲说想在后院建成鸡舍,自己也来养鸡。
赵鹏想了想,没有反对。
赵鹏家的院子分为前后院,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们家院子很大,有接近两亩地。
后院原来是种庄稼和果树,一直也空着。
如果建设成鸡舍,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赵鹏也能理解父亲的思维过程。
任何做生意的人,中间商当久了,就想着尽可能降低拿货的成本,提高利润。
那还有什么比原货自己生产更低的呢。
越掌握最原始的上游生产资源,利润也就越大。
只是赵鹏原定计划并不想让父亲养鸡。
无他,只是因为这种养殖业风险太大,而且不稳定。
很容易随着市场波动而波动。
今年鸡蛋和鸡价格高,那就有利润,明年到价格下降周期,就可能非但不会赚钱,还把以前的钱倒贴回去。
另外一个问题,赵鹏认为养殖业其实是一种利润很薄的行业。
看这种行业的盈利模式,要拉长整个养殖周期综合评价。
也就是从这个价值的高点到下个高点,看看中间平均收益有多少。
综合下来,赵鹏知道很低。
前世他就研究过这种调查报告,一直想着如何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
通过调查他发现人们大多只关心养殖业高峰期赚钱多少,也关心低谷时亏了多少钱。
但很少有人长期跟踪中间状态和平均利润。
如果仔细看平均利润,就知道这行业真是个薄利多销的行业。
你能赚多少钱,完全取决于你的体量有多大。
而不是产业能做到多好。
这个行业没什么特别难的技术含量,养猪养鸡固然有各种基础窍门,却不是核心竞争力。
你家可以养,别人家也可以。
那最后其实就看谁家养得多,能以最低的价格出售,获取量带来的利润。
直到其他家因为利润低纷纷关门。
生意就是这样,要有定位。
要么走精致高端路线,即提高单件产品的利润率,要么就走低端路线,单件利润低,可总数量多。
也最终的利索总量相差无几。
以后世的手机行业来说,前者就是水果机,后者就是很多低端市场不足千元的机器。
大家在不同的赛道存货,都是手机,却不构成致命的竞争。
因为知道这个原理,赵鹏并不看好养鸡。
所以他自己就不会走养鸡路线。
这种农家养殖业发展太慢,不是她这个阶段考虑的事情。
但,他将来一定要发展养殖业。
带动家乡的经济发展,是他重生后一个目标。
有情怀,也有追求名利的意思。
能让家乡人们过上好日子,自己又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都重生了,不写进庆城未来的历史,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够带劲。
赵鹏不阻止父亲的原因是没有必要。
父亲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继续干点事情的理想,应该鼓励和支持。
而且他忙于事情,也能少点烦恼。
至于养鸡场最后赚不赚钱,并不重要。
无论失败还是成功,父亲真真实实的参与过,体验过,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两人默契地只说了养鸡的事,
丝毫没有提赵正义的问题,一直到赵鹏去睡觉,父亲也是只字未提。
赵鹏很满意这种状态。
他们父子二人,最好就是各按照各自的生活节奏来做事。
他不去干涉父亲决定,父亲最好也能给他足够的信任。
也是一种另类的井水不犯河水。
临睡前,赵鹏澹澹地跟父亲说了句:“爸,你就当没有那些兄弟吧。只要有我们就够了。”
父亲没吭声。
……
赵鹏睡得挺晚,结果没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了。
是武清。
“老武,什么事这么急?大半夜的。”
“有个事情给您说下。”
“啥事儿?”
“我们的公司招牌……被人泼了红色油漆。”
赵鹏一个激灵坐起身!
一个小时后,赵鹏到了公司门口。
门口的大灯亮如白昼。
几个人正站在招牌前围观。
这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除了门卫老董,就剩下几个工程队的收工人员。
赵鹏将自行车丢在边上,上前推开人群。
立刻脑门充血。
只见最近才做好的招牌,巨大的鎏金大字上泼满了红色的油漆,在灯光下像是一滩滩血液。
忍不住让人反胃。
武清走到他身边,“赵总。”
“怎么回事?”
“是宋前程的儿子。”
“人呢?”
“在门卫室。”
“带过来。”
“好的。”
武清进去门卫室,一会带着老董,揪着个年轻人走过来。
那年轻人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头发留得很长,夸张地染成黄色。
个子不高,被老董揪着,就像是提了一只小鸡仔。
看到赵鹏,小伙子并不在意,反而大大咧咧地说:“你就是老板吧,你最好放了小爷,否则我哥不会让你们好过。也不打听打听,这北街是谁说话的。”
“他哥哥就是宋老师。”
武清在旁边解释道。
赵鹏一下子想到宋建设,连忙摇头,宋建设怎么会与这种事有关系。
“就是宋前程的大儿子,道上混的,在北街那边开了个小的武术培训班,听说会几手功夫。”
赵鹏点点头。
他前世没有听过宋老师的名头,估计这家伙不是太强就是太弱。
怪不得宋前程这么嚣张,肆无忌惮的偷东西,不好好干活还能在厂子里混下去,感情就是个关系户。
要在这北街开厂子,不处理好这些社会关系,很难正常运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就这个道理。
你就算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关两天出来还是这个尿性。
所以一般商户都懒得和这些人计较,吃点亏就吃点亏,只要不有事没事来骚扰正常生意就好。
这么说得话,他处理了宋前程,就是捅了宋家的马蜂窝,这是一波一波来找他麻烦。
上次是侄子,这会直接变成儿子了。
还真是上阵父子兵。
赵鹏让施工队的人不要在围观了,该干活干活。
一会场中就剩下他武清和老董,还有小宋。
“还不快放开我,我哥不会放过你们。”小宋丝毫不紧张,看来这种事他平日里就没少干。
赵鹏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问道:“这油漆是你泼的?”
“是又怎么了?”
“为什么要泼?”
“小爷喜欢泼就泼了呗。”
“好,我知道了。”
赵鹏笑容突然一收,抓住小宋的脖子,直接将他拽到落地招牌前,将脸压在招牌上。
开始磨擦。
招牌本来是凹凸不平,赵鹏手上劲又大,只磨了几下,小宋在“哇哇”乱叫中,脸全部变成红色,也不知道是磨出的鲜血还是油漆。
“疼死小爷了,疼死了。你踏马放开我,放开我!”
小宋疼得拼命挣扎,但他小身板根本不是赵鹏的对手,赵鹏的手像钢爪一般紧紧地掐住他。
想挣脱比难如登天!
“你要死啊,你不放开我,我哥会弄死你的……啊!别别别。别擦了,疼死了。”
赵鹏彷佛聋了,丝毫不理睬。
一直拖着他擦了十几分钟,这才一把将他丢在地上。
“你刚才跟谁说小爷?”
小宋疼得说不出话。
他已经怕了赵鹏。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最多和他差不多大,但是狠起来真比他厉害多了。
“你哥有电话吗?”
小宋下意识点头。
“老武,把手机给他,让他喊他哥来。”
武清犹豫下,将赵鹏拉到一边,“赵总,那宋老师身边还是有些人跟着混的,现在让他过来,我们这边人不够……”
“没关系,不需要那么多人。”
武清看赵鹏斩钉截铁,心意已定,便不好再说什么,问了小宋他哥的电话,拨了看几遍才打通。
“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有点磁性,还不难听。
“你是宋老师?”
武清有些不确认。
“我是宋谦,您是哪位?”
还挺客气。
“宋老师,你弟弟半夜提了油漆桶,泼了我们公司的招牌,现在人在我这里,你和他通电话吗?”
“哪里的招牌?”
“弗可丝,也就是原来的制衣厂,现在公司被我们老板收购,新做好的招牌还没开放,就全部被泼了油漆。要不您和您弟弟说几句?”
小宋在电话里听到哥哥的声音,急忙大喊:“哥,快来救我,我要被打死了!!”
宋谦在电话里沉默会,语气依然很平静:“你们是当场抓住的人嘛?”
“是的!”
“你们知道他是我弟弟吗?”
“开始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能不能放他回来。事情我明日亲自上门解决?”
“这……您稍等。”
武清捂住电话的听筒,对赵鹏讲述了电话内容。
赵鹏笑道:“告诉他不来可以,但小宋要一直呆在招牌下不能走。”
武清意外地从赵鹏眼神里看到几分冷漠。
以前他从来没看到过。
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
不料一件件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