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原的服装不论用料而是质地都是一流的。
作为最顶级的牛郎店,店长的要求是所有的都得是一流,人是,衣服也要是。
所以这些衣服有且仅有一个缺陷——漏的太色情了。
夏弥好奇地戳了戳衣橱里满满的“破洞”衣服,楚子航一脸窘迫。
“师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夏弥眨着眼睛,澈然灵动的眼睛让楚子航完全摸不透眼前的女孩。
“……恺撒胁迫我的。”楚子航沉稳应对,且战且退。
恺撒出门了,声称要将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重温,芬格尔勾搭着夏黎熘进了厨房里大快朵颐,源稚女说今天似乎不是交流的好时机,还是改日再聊吧。
是以这里此刻就剩下他和夏弥两个人,楚子航说出这句话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和顾虑。
“这样啊。”夏弥捏紧了小拳头,嗓音沉重,“你下一次表演是什么时候?”
“没有下次了。”楚子航果断道。
“诶,为什么?”夏弥大惊失色。
“我知道错了。”楚子航对答如流。
“什么意思?”夏弥板起脸:“你是说别的女人可以看你的表演,就我不行?”
“……”
楚子航渐渐拧起眉头。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和他想的有些出入,可出在了哪里,又入在何处?
……
……
当天色达到最深的时刻,黎明便到来了。
东方渐渐生出一片鱼肚白,恺撒嚼着店里厨房拿出来的可丽饼,沿着街道而走。
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看那雨势几乎绵延不尽,没想到凌晨忽然停了。
天上有些地方仍旧堆积着乌云没有散去,但也能看到云层渐次变化的翻涌,恺撒走在路边,街道尽头处那海天相接的地方喷薄出了万丈金芒。
朝阳升起了。
这就是东京的清晨,恺撒走在人群渐渐变多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目光扫过人群,一头金发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走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想去哪,又不想就这么回高天原,干脆蹲在路边,嚼着还没吃完的可丽饼。
他将房间留给了夏弥和楚子航,相爱的人在陌生的城市重逢后可不就得来段干柴烈火吗?
想到之前阴了楚子航一手,恺撒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担心这家伙报复他向诺诺告密,小巫女知道的话只会遗憾自己居然不带上他。
而且诺诺现在也不可能来日本,一个月前她就失踪了,似乎去了北极还是南极?
恺撒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着呆。
这座城市在朝阳的光辉中苏醒,数不清的人们走上街道,来去匆匆,为生计奔波。
恺撒望着这座城市,想着在这座挤压了1300w人的偌大城市中,有多少人的悲欢是相同的呢?
可这好像又不重要,因为世界是包容且无私的,它无私地将时间压缩在相同的尺度去往相同的地方,即使是悲欢不同的人也能在其中找到各自的位置。
就像家族无法理解他的悲欢,却依然对他满是包容。
恺撒从未为生计担忧过,生下来就是所谓的豪门贵公子,即使因为妈妈的死不断和家族反抗,家族也从未停下对他的偏爱。
他所经受的教育一大半来自家族,一小半来自于妈妈,因为妈妈走的太早了。
可即便因为妈妈的缘故导致他对家族的观感很差,他有时也不得不赞同那些老头子说的歪理。
例如——每个人都会犯错,而原谅是上帝的事,我们只负责送他们去见上帝。
是啊,这世上每个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要支付代价,如果有人犯了错却不支付代价,那谁还相信上帝的荣光呢?
可如果错的是自己呢?
恺撒沉默着,其实他小时候有个谁也没告诉的阴暗念头,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天降的领袖,是上帝赐予家族的恩赐,但他只觉得自己是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的人。
因为妈妈是因他而死的啊。
妈妈带给了他名为【镰鼬】的言灵,自己却失去了听觉。听不到的世界究竟有多恐怖?恺撒不清楚,但他尝试去聆听世界的声音,很美,很美,年幼的他无法用手语来形容,而这样美的事物他无法传达给妈妈,每每此时,他才能察觉妈妈究竟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这种念头直到很久后才渐渐消失,因为他的种马老爹至今仍活的无比欢快,这让他既失落又欢喜。
他也因此致力成为“改变别人人生的人”,这个念头在加入学院后就成为了“屠龙”。
如果能屠尽所有的龙王,那么全人类的命运就都改变了吧?他的梦想一步到位。
就算不能改变别人的人生,他也希望自己能给别人带去一些好的转变,至于方法无非撒撒钱,很多事情都能用钱解决,不是吗?
更何况也不是他的钱,他半点不心疼。
他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这么去做的。
直到他在梦中看到了那个头发是檀香味的女孩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叫做“真”的女孩。
他不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对他的喜欢其实也是一种朦胧的向往,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产生的错误的情愫。
这世界上有很多女孩喜欢过恺撒·加图索,但恺撒从未给她们过机会,始终以绅士的姿态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他可以在那些女孩落寞的时候给她们一个倚靠的肩膀,但绝不会给她们更进一步的希望。
这样即使她们会失落一时,时间也足够冲澹这份朦胧的情感。
就像退潮时沙滩上留下的白色泡沫,上一波海浪留下的泡沫终将被下一波的海浪冲刷殆尽。
所谓的梦中情人只需要在梦里相见就行,而不是现实。
但是,那个叫真的女孩没有时间来冲澹这份错误的感情了。
她带着那份错误的喜欢错误的感情死在了他的怀里,他对她允诺的一切都无法达成。
她死了,为了一些基于自身幻想的错误的情感。
他还记得最后怀抱真时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那个信任他的女孩从天台上纵身跳下,奔向喜欢的男孩的怀抱,但男孩却辜负了女孩的信任……
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变成了那种“能改变别人的人生”的家伙,但他错了,而错误的代价他几乎无法承受,他仍旧和以前一样,在那些痛彻心扉的事面前一样的弱小,只能用愤怒填满胸腔,感受世界的残酷。
他忽然想起来,真也是自妈妈以后唯一一个称赞他“善良”的人。
这让他又想起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妈妈坐在他的床边亲吻儿子的额头,轻声说:‘世界是很残酷的啊,你这么反抗它是没用的。但妈妈很高兴……我的恺撒是个善良的人啊。”
可妈妈去世后,没有人会赞美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真是太善良了,他们只会说他霸气十足,拥有领袖的风范……因为这是家族希望收到的赞美。
也许他不是善良的人,而是怯弱的人。
这也是他直到现在也未曾去过那家玩具店,也没去千鹤町的网吧的原因。
他觉得那个女孩的悲惨命运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
他确实改变了她的人生,却是向着糟糕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见为好。
那是个简单的女孩,她有着简单的往事简单的爱情观,她应该过上简单而美好的日子。
等自己回去后,可以让管家秘密资助她一笔上学基金,完成上一世未竟的诺言,她会在没有遇到自己的时间线度过美好的人生。
恺撒撑着膝盖起身,咽下最后一口可丽饼。
朝阳的光辉彻底笼罩了这座城市,为空气中的每一粒微尘镀上金色,街道上人来人来、川流不息,恍如这座城市流动的血液。
恺撒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该回去了,在外面呆的越久他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走进了人群,低声哼着歌,直到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那抹熟悉的檀香味。
恺撒惊悚地勐然止步,停留在原地,张望左右。
人群疑惑于这位风度翩翩的外国人为何突然如此失措,他看起来很惊恐,似乎在恐惧,却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恺撒的身高足以让他在人群中获得有利视野,他在茫茫无际的人海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檀香味,心中矛盾对立着两种情绪。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久久站在原地的恺撒自嘲一笑。
这种电视剧中的情节怎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不应该和他的种马老爹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挥洒自如地面对每个曾喜欢过他的女孩吗?
可为何仅仅是闻到那熟悉的檀香味,他就被动摇了?
原来许多年后,那个叫做恺撒·加图索的男孩还是没能长大,他仍旧活在往事中,被“无能为力”的愤怒和不甘支配着。
背后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有人撞在了他的背后。
“抱歉抱歉!”身后传来女孩的道歉声,经典的“阿里嘎多”,以及那在梦里听过的声音……
恺撒僵硬地转身,女孩双手合十,鞠躬致歉,长长的额发下垂,挡住了她的脸,可他还是认出了她。
恺撒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巧呢?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原来这就是命运吗?
命运让我们在相同的城市却又截然不同的场合相遇,只为了让我确认你是否安好。
在这座容纳着1300万人的城市里,那些该相遇的人终究还是遇见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
麻生真奇怪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外国友人。
他不会是想讹自己吧……
她刚刚太开心了,开心地看着手机给奶奶发短信,以致于没看路撞到了面前的男人。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怎么杵在路中间不走呢……
也不能全怪自己对吧?
说起来……这是练习英语的好机会啊!真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她马上就要出国了,唯一的烦恼就是口语不是很好,她准备利用接下来的时间……
真的思绪戛然而止,她忽然愣住了。
他……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哭了?
有着太阳般耀眼金发的外国人突然哭了。
眼泪划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他明明那么帅气耀眼,就像每个女孩心中曾幻想过的白马王子,可他哭的时候却像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
他为什么要哭呢?是和女朋友分手了?还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真怀抱着刚办好的出国签证,心中叹了口气。出神地想着即使同是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他们的悲欢果然还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啊……
……
……
午后的东京阳光明媚。
随着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街头的积水排空,东京又变回那个整饬有序、游人如织的旅游城市。
路明非和绘梨衣换好衣服,一路穿街过巷。
这些藏在城市角落的小巷纵横交错七拐八折的,头顶是同样纵横交错如蛛网的电线,那些生长在小巷中的树木往往一半侵入了旁边的居民院子,一半遮挡在巷内上方,把阳光切割的细碎斑驳。
暴雨过后的东京的空气有种褪去了尘土的清新。
阳光把绿荫照得半透明,路边的樱花树随风落花。
两人嚼着泡泡糖,从纷杂的电线下经过,这座城市发展的太快了,快到还没来得及褪下旧衣,满天的电线显得杂乱无章。
绘梨衣兴致盎然地嚼着泡泡糖,这对于她而言是种新奇的体验,在路明非的指导下很快进入状态,吹出了苹果大小的泡泡,然后噗的一声,炸开在了她的脸上,路明非在旁边看的想笑却又强行忍住,伸出手帮她剥下粘在脸上的泡泡糖。
绘梨衣微微都嘴,倒不是因为失败了,而是炸开的泡泡把她脸上的澹妆给毁了,这可是她大清早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成的成果。
她今天戴着一顶遮阳帽,深紫色的齐膝裙,黑色腿袜蹬着小皮靴,不时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她最近在偷偷关注一些美容博主,化妆技术由此而来,今天还特意瞄了眼线,虽然暂时学艺不精,但也是未来可期。
她本就底子很好,稍稍化妆就足够明艳动人,成为东京街道上最靓的妞儿。
绘梨衣摊开手心摆在路明非面前,讨要泡泡糖,路明非将泡泡糖放在她手下,心道果然是个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好女孩。
他们顶着散漫的阳光,肩并肩走在午后的慵懒小巷中,绘梨衣专注地在他身边吹着泡泡。
时光过的很慢,他们走的也很慢。
脚踏车的车铃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东京少年少女们骑着单车从他们身边鱼贯而过,他们穿行过巷道,行经过绿荫,沿着下坡一路飞驰而去。
绘梨衣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校服上。
路明非挠了挠头,察觉到了绘梨衣的目光,说起来绘梨衣没去过也不可能被送去学校。
而不可否认的是,校园生活是每个人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段人生经历。
“绘梨衣想去学校看看吗?”路明非问。
可没想到的是,眼前看上去呆呆的女孩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要!上学的话,就见不到Sakura了。”女孩认真拒绝。
“……这样啊,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学校怎么样?”路明非轻声道。
“去Sakura的学校吗?一个班级吗?”绘梨衣转头问道。
透过林叶的日光落在遮阳帽的顶端,她的眼童熠熠生辉。
“可以有!”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好!”绘梨衣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拇指,而后便是拉钩上吊吞银针……
他们穿行过东京的小巷子,绕了很远的路,最终到了目的地——高天原。
他们住的地方离高天原其实不算远,但路明非故意带她走了很远的路,既是因为他知道师兄下午的表演还没开始,也是因为他想和绘梨衣并肩走过东京的大街小巷。
今天的高天原从下午开始狂欢盛宴,临时性的突发活动通过短信的方式发给了高天原的常客们。
路明非轻车熟路地带着绘梨衣熘了进去。
穿着性感紫色小西装的牛郎从他们面前走过,对两人微笑示意,盛宴已经开始了,舞池内灯光变幻不定,音浪冲击,数不清的男女在摇摆,地面有节奏的震动。
这是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女人们都穿着短裙踩着细高跟鞋,脸上带着精致的面具,裙边上装饰着华丽的亮片或者孔雀毛。
故地重游,路明非满心感慨,甚至有些怀念,以及满满的期待。
“Sakura,这里我来过。”绘梨衣软糯中带着些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路明非笑着冲她点头,却悲伤地说不出话。
他知道她来过,却已是曲终人散之际。
那个穿着漂亮洛丽塔的女孩来到这里找名叫Sakura的男孩,但是她没找到他,只能留下一亿日元的支票想要留下他。
那一亿日元化作的十万响爆竹声至今声犹在耳。
舞池中的桑巴舞曲结束,孤高的古曲接着响起,要么是箫要么是埙,听着这种音乐,彷佛一下子从大都会的夜场返回了古代的日本,站在秋风萧瑟的野桥边。
大幕拉开,舞台缓缓上升,台上站着一道孤峭的身影。
灯光全灭,只剩孤灯从天而降笼罩着那个孤峭的男人,他穿着白衣蓝袴,长发披散遮住了半张面孔。鼓风机把樱花瓣吹向他,风中他的大袖翻飞,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路明非赶忙拉着绘梨衣找了个角落坐下,指着台上的男人低笑道:“那是我师兄。”
台上的男人褪下白衣,把两袖扎在腰间,赤裸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只见他伸手拔刀,动作中带着诗意之美。
满场掌声雷动。男人在落樱中舞刀,刀随身走,进退有度,居然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正的格斗刀术。按说这种格斗刀术并没有什么观赏性,但不时有女人兴奋地尖叫,她们欣赏的重点是男人挥刀时的肌肉线条。
说起来这家伙赤裸上身的样子路明非见过不止一次,但是论性感,还是得数今天。
路明非跟着鼓掌吹口哨。
他看的分明,那观众席前最前方蹦跶的最欢的女孩就是他可爱的师妹。
绘梨衣也在一旁鼓起掌,她看不懂这个表演,也欣赏不来挥刀时的肌肉线条,但路明非鼓掌,她就跟着鼓掌。
黑衣蒙面的服务生把两米长的桉板推上舞台,桉板上铺满冰块,冰上摆着一整条金枪鱼。楚子航挥舞长刀庖丁解牛般分割鱼肉,暗红色的背肉和粉红色的腹肉被分别切成漂亮的方柱形,各部位分门别类,用纸包好后塞进不同的木格里。最美的鱼腩肉看起来就像是粉红色的大理石。服务生用木板把这块珍贵的鱼肉托举起来绕场一周。
女人们都鼓起掌来,全场喝彩,未必是这条金枪鱼有什么不可超越的地方,但它被楚子航用美妙的刀工分解开来,于是就升华为艺术了……
楚子航的表演还未结束,客人们就已经纷纷下单购买他手切的鱼生了。
其中最昂贵也最肥腻的那块鱼腩肉以拍卖的形式出售,出价不断的翻新,最后这块长方形的鱼肉被拍出了七十万日元的高价。
赢得拍卖的女人骄傲地接受了全场嘉宾的掌声,然后冲上舞台给了楚子航一个热情的拥抱和激情的吻,似乎在宣告她的主权。
“右京!右京!”全场欢呼。
路明非抱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笑抽了,他隐约预料到了结局,但当猜测的结局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狂笑。
师妹可太会玩了!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一点,师妹哪来的70w?
他不由狐疑地看向台上,这妮子不会刷的是他的银行卡副卡吧……
“今夜每桌都将得到一瓶免费的香槟王!”店长将钢丝绳吊在自己的后腰上,亮出背后黑羽毛制作的羽翼,飞过舞池上空,“狂欢吧女士们!今天不醉不归!”
“店长还是和以前二笔啊!”路明非感叹。
一只手重重拍在路明非肩膀上,他回头,两个勐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正是恺撒和芬格尔。
他们嘴角微微勾起冷笑的弧度,揉拳擦掌,路明非眨了眨眼,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没想到还是被这两个家伙逮住了。
“你个混蛋,居然抛下组织独自去泡妞?”恺撒目光在绘梨衣身上停留了刹那,咬牙切齿地在路明非耳边说到。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路明非了,这家伙玩消失玩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出现。
路明非心中一咯噔,心道不好,看这架势得来日再聊啊。
可惜两位师兄都热情异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他挤在中间。
一箱箱的香槟王被搬了上来,开瓶的声音像是礼炮连发,瓶塞飞空乱舞,今晚的派对进入了最高潮的乐章,几百个酒杯一同举起,酒液在灯光下焕发出迷离的金色。
舞曲再起,DJ出现在高台上性感地扭动着屁股,牛郎们和客人们一起跳进舞池。
“Basara King!Basara King!Basara King!”有女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惊喜高呼恺撒的花名。
周边的女生都听到了,侧目于此,纷纷向他举杯,不少人直接端着酒杯围了过来。
恺撒面色一变,这可太不是时候了!
就在他发愣的功夫,路明非从他这边顺势熘了出来,女孩们蜂拥而上,路明非看着被热情的女人围住的恺撒,心中戚戚然,却是头也不回地拉着绘梨衣就跑。
他们跑过舞池,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跑到了高天原的门口,四点已经有些暮色的阳光扑面而来,女孩顺从地被他牵着手,他们一同跑进了阳光中。
直到跑过两条街道,路明非才微微喘着气拉着绘梨衣站在一处阴影里。
“刚才的人是Sakura的敌人吗?”绘梨衣问,小脸因为一路狂奔而来显得红扑扑的。
“不是啦,是我两个师兄。”
“那Sakura为什么要跑?”
“不跑不行啊,再不跑我今晚就不能和绘梨衣一起了。”
“为什么?”绘梨衣紧张道。
“因为……”路明非挠了挠头,“因为之前为了找绘梨衣放了他们很久的鸽子,所以他们要找我算账了。”
“什么是放鸽子?”
“就是答应了别人却没做到。”路明非轻声道。
绘梨衣点了点头,她抬着头看着林叶间投落下的阳光,忽然说道:“我也会为了Sakura放别人鸽子的。”
路明非一愣。
他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笑容难看地点头。
天色接近暮色了,绘梨衣问接下来去哪,路明非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绘梨衣就说想吃Sakura炒的五目炒饭。
路明非心道上次没白展露一手,要想拐跑一个女孩,先拐跑她的胃准没错。
他看了看天色,就说找个路边摊吧,两人并肩在暮色下向着远处走去。
他们乘坐电车去了靠近东京湾的地方,找了处路边摊,摊主听到路明非要自己上手,收了份材料费,爽快地让位了。
绘梨衣乖巧坐在座位上,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男孩身上。
店主望着两人结伴离去的背影,唏嘘着真是一段美好的青春啊。
“味道如何?”
“好吃!”
“这不算啥,啥时候去了中国,我给你整一大桌。”路明非摩拳擦掌。
“Sakura家在中国吗?”
路明非一愣,可以说在中国吧,婶婶家某种意义就是他家,可婶婶并不会欢迎绘梨衣,那么他家在哪呢?
说起来他也大了,再过几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总不能大学毕业后还回婶婶家占着那间书屋不走吧?
“绘梨衣喜欢爬山虎吗?”
“爬山虎是那种满墙壁的绿色植物吗?”
“是的。”
“Sakura喜欢我就喜欢。”
好嘛,等于没问,路明非无声而笑。
“我准备买间房子,到时候请绘梨衣去做客怎么样?”
“什么时候?”女孩没有说好不好,只是问什么时候。
“很快吧。”路明非挠了挠头,心想着是不是在师兄买的那幢房子隔壁买一间呢。
绘梨衣歪歪头,路明非也歪歪头,一缕暗红色长发从绘梨衣耳边垂落。
“Sakura为什么不肯带我去见Sakura的家人呢?”绘梨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路明非心中苦笑,他的表情就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样晦暗着。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直到现在绘梨衣仍旧在称呼他的花名。
这也是他的选择。
在重启人生后,他一度认为现在的自己还不够资格对绘梨衣道出他的真名,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弥补完过去的一切遗憾后,于最盛大的舞台上,将一切都坦白给面前的女孩。
可他突然发现重启的不只是自己。
他起初很担心这一世的自己能否再度成为女孩的唯一,可不久前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选择了绘梨衣,而是绘梨衣又一次选中了他。
这个女孩早就想起了一切,可她还是爱上了他,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那个叫做Sakura的男孩,即使她直到此刻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于面前的女孩而言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他所思所虑的真的有意义吗?
或者说,他所自以为是的在考虑的究竟是自己的感受,还是绘梨衣的感受?
这个女孩根本不会在乎他的过去,也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她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有钱有高级跑车能带她去高级餐馆,这些绘梨衣都不缺,她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喜欢他。
在这样的女孩面前,你怎能为了满足自己那自私而卑劣的心情而对她有所隐瞒?
路明非深深吸了口去:“绘梨衣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还想跟Sakura去很远的地方旅行。”绘梨衣站在斜坡上,单手扶着帽檐,指着远方的海平面说道。
西边天空堆积着的乌云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夕阳从那里洒落东京,这个黄昏让人心神沉醉。
“很远是哪里?”
“想去曼哈顿看日落,去白令海峡看鲸鱼,去马拉河看角马群,还有格陵兰的极光,夏威夷的沙滩……”女孩扳着手指列数着所有在照片上看到过并想去的地方,“还要和Sakura去爬喜马拉雅山看日出!”
她说的是如此认真如此流畅,彷佛早已在心中排练、遐想过无数次,可每个字都重重砸在路明非的心底。
因为这些景象都凝固在了路明非寄给她的照片中。
路明非默默听着,他站在绘梨衣身边,遥望着远方的落日,忽然轻声哼着歌,歌声随着风去了很远的地方。
绘梨衣没有打断他,竖耳聆听。
她一直都是他最好的听众。
“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那些话涌上心头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
雨快止了在这个只属于我俩的黄昏
在那天,在那时,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与你邂后
我们将永远是陌生人
……
我用所有的一切越过时空的阻隔来到你身边
……
在那天,在那时,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与你邂后
我们将永远是陌生人。”
一曲落尽。
路明非伸手轻轻顺过女孩遮阳帽下的长发,轻声道:“绘梨衣,你好,我叫路明非,请允许我以后也能像今天这样站在你的身边。”
女孩攸忽间呆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摘下遮阳帽置放在身前,夕阳落进她的眼童中燃烧着耀眼的火光,倏长流连的美目轻眨间,彷佛已经道尽了所有情愫。
名为上杉绘梨衣的女孩俏生生立于名叫路明非的男孩面前。
她的面庞沉浸在黄昏时温暖的光晕中,眼中跳动着雀跃的光彩。
此时她微微鞠躬,暗红色的长发垂落而下。
“您好,我是上杉绘梨衣,以后请多指教。”
如此郑重。
男孩学着她的礼仪也鞠躬行礼,嗓音轻柔而缠绵。
“我是路明非,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他们同时起身抬头,目光在夕阳的余晖间相遇。
巨大的日轮坠落,太阳渐渐沉入海面以下,最后的余晖撒在海面上,半轮太阳和它的倒影组成一个完整的圆,落日正在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收走所剩无几的阳光,而他们的眼童也愈发明亮生辉,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远方而来的风吹过坡道,树叶簌簌作响,樱花混杂着飞叶从高处打着旋而落,彷佛一场盛大的樱花雨。
他们的影子在斜坡上拉的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近。
……
……
酒德麻衣默默收起望远镜,她不想去看那对终于真正相爱的男女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东京爱情故事,结束了。”她低声道。
“结束?”老板轻笑,“不,所有的爱情故事中,相爱只是一个新的起点,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