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说话如此“直白”,让公孙瓒颇有些哭笑不得:“人还没死,就说遗产,这未免也太不妥当了。”
话虽如此,但重利在前,公孙瓒其实已然心动。
唯一顾虑的,是就此便向鲜于家族开战,代价必然不小,以至于他再三思量之后,仍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我一时间难以决断。”
“风险大,利益更大,再者而言,若无足够的钱粮,白马义从又将何去何从呢?”
梁铮仍然在不断地蛊惑公孙瓒。
黑骑军拥有强大的武力,要“单吃”鲜于家并非不行,但这样做最后只会沦为贼寇,被整个幽州的世家和豪族孤立,甚至人人喊打,大大地影响到梁铮接下来的工商业发展计划。
所以在这种时候,就必须要先提前找好一个可以替自己背锅的盟友了。
公孙家族称霸辽东,实力强横。
而公孙瓒虽然只是旁支,但他却是家族中最为出众的俊杰人物,因此必然能够得到家族的倾力支持。
这就是目前最为适合的背锅对象。
只可惜公孙瓒也非草包,看出了这其中所隐藏着的巨大风险,推诿道:“贤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伯圭兄所虑者,无非是顾忌其他幽州豪门的反应,我说得可对?”
梁铮自然明白公孙瓒在担心什么,郡望世家,大姓豪族,彼此之前哪怕敌对,也通常默契地遵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不能动辄彼此攻杀灭族。
否则整天打打杀杀,谁也别想过日子了。
对于幽州的世家和豪族而言,维护稳定的秩序,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对于任何敢于践踏这条底线的人或者势力,等待着他的就只有孤立,甚至是被群起而攻之。
历史上的董卓,就是因为不遵守这个规则,跨越了这条底线,最终弄得天怒人怨,身死族灭。
公孙瓒不是董卓,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他可不希望把自己弄得举世皆敌。
而见公孙瓒这般踌躇不前,又难以做出决断,梁铮为了拉他下水,也只能向他透露出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如果是我们动手抢夺,那自然是犯了众怒,可若先动手的是鲜于家的人呢?”
“嗯?此话何意?”
“主动寻衅,那是贼寇行径,为天下所不齿,但若是被动反击,是不是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梁铮目光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世家与豪族的秉性,说穿了也不过是强权至上,只要我们展现出强大的实力,又愿意在一定程度上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那彼此之间就有了缓和关系的余地。”
这话说得如此露骨,公孙瓒却是无力反驳,因为他就出身贵族,自然明白豪门家族的做派。
但公孙瓒心中仍有迟疑:“鲜于辅非是无智之人,你要引他出手,难也。”
梁铮闻言只是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放松警惕,甚至给他一个能置我于死地的破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真能安耐得住心中的贪婪,而不对我下杀手吗?”
“我已经知晓了他的野心,也会利用他的这份野心,当鲜于家覆灭,我们再展现出与所有势力合作的诚意。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到时候又有谁能拒绝我们的好意呢?”
“唉,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为兄若是再推脱,那便是矫情了。”
梁铮的胆识与心机,让公孙瓒深深为之震撼,同时也觉得这个针对鲜于家的计划可行性很高,终于点头应允:“那为兄便预祝贤弟你马到功成了。”
“哈,最终的结果,一定不会让伯圭兄你失望,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好说歹说,梁铮终于争取到了公孙瓒的支持。
而有了公孙瓒的背书,梁铮也终于可以执行心中这个蛇吞象的计划。
吞并鲜于家世代积累的粮食、土地和势力,让黑骑军能够在幽州占有一席之地,获得一片足以称王的基业!
梁铮可是早就对渔阳郡的盐铁资源垂涎三尺了,以他的眼界和见识,只要占据此地作为基业,三年之内就可组建数万大军,然后南下逐鹿中原了。
两人聊了一路,在进入蓟城之后,才各自带着随从分道扬镳。
作为幽州第一大城,蓟县无论规模、人口还是繁华的程度,都远在渔阳城之上。
杨业等人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觉得稀奇,完全被热闹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所吸引。
梁铮却没什么感觉,扫了几眼之后便收回视线,随后更是把杨业、邹昊和李碉三人叫到面前,吩咐他们今夜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要时刻保持戒备。
李碉毕竟是游侠出身,见多识广,脑子比较活泛,当即询问道:“蓟城中可是有人欲对都尉不利?”
“小心无大错,我习惯了做好最坏的打算。”
梁铮现在可是半点也不敢高估刘虞的道德素质,甚至今夜的庆功宴,喝到一半然后摔杯为号,从屏风后面冲出五百刀斧手要他人头落地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若非大军进驻蓟城会被严格管制,梁铮甚至想带着黑骑军全员全副武装地前去赴宴。
住进官署安排的驿站之后,杨业心中越感不安:“都尉,既然知道会有危险,为何只带了一百人入城?”
梁铮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解释道:“一百人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是来赴宴的,又不是来掀桌的,带那么多人进城干什么?”
“唉……”
杨业站在一旁坐立不安,唉声叹气:“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他难以理解,自己等人明明一心报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杀敌立功,可为什么还会受到猜忌甚至是针对?
梁铮对此倒是看得很开:“人就是这样,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想法,当彼此产生冲突的时候,就会诉诸武力。”
还有一句话,梁铮却是没有对杨业说出口。
那就是有的时候,人为了求得一个正确的结果,就必须不择手段。
刘虞是这样,梁铮自己也是这样。
这便是乱世,只要身处其中,便身不由己。
两人正聊着,却见一人身着华服,踏入驿站之中,他仪态优雅,一举一动,皆充满了贵族风范。
他一来,便径直走向梁铮,随即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许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让梁铮下意识回过头,待看轻来人相貌,嘴角也随之勾起笑容:“想不到第一个来找我,竟然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