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南门,此时呼声震天,百姓聚集在城门处,恭候着新任幽州刺史的到来。
“刘使君来了!是刘使君来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啊!”
刘虞在北地的威信很高,因此百姓听闻他再次担任幽州刺史,无不夹道欢迎,拍手叫好。
家世显赫无比的刘虞,和刘备这种已经落魄的宗室不同,他所在的宗室分支,更为接近大汉帝国的权力中枢。
刘虞的祖父刘嘉曾任光禄勋,刘虞的父亲刘舒曾任丹阳太守,家族中人累世为官,拥有的政治人脉无比深厚。
而因为家学渊源之故,刘虞自幼便接受最为顶级的儒学教育,通晓《五经》,成年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举孝廉,任曹吏,人生顺风顺水,官路亨通,从郡吏一直做到幽州刺史,也只不过只花了他十年的时间而已。
三十岁的封疆大吏,权力之大,地位之高,遍数朝野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
若非与皇帝刘宏政见不合,遭到罢免,他现在恐怕都能够格位列九卿了。
要知道刘虞任幽州刺史期间,他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都享有极为崇高的威望,北方胡人随时朝贡,不敢侵扰,幽州百姓也皆传唱歌谣赞颂刘虞的功德。
正是在这种种的考量之下,曾经暗中打压刘虞的皇帝刘宏,亦不得不重新启用这位偏向士族的宗室大臣,只希望他能尽快平复幽州的叛乱。
刺史官邸,渔阳太守赵桓,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以及护乌桓校尉箕稠等人,济济一堂,躬身行礼:“见过使君。”
“免礼,诸君请入座吧。”
“谢过使君。”
众人拱手作揖后,才各自入席。
从洛阳一路追随刘虞抵达蓟城的中郎将孟益,则是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朝廷要平幽州之乱,文以刘虞为主,可真正要统帅兵马作战的,却是他孟益。
故地重游,看着熟悉的刺史官邸,刘虞心中感慨良多:“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意外,当初我因为一个意外而离开,现在我又因为一个意外而回来。”
坐上了主座,刘虞心中思绪翻涌。
身下这个他曾经坐过无数次的位置,如今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却又让他如此的熟悉。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那种主宰上百万军民命运的感觉,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美妙。
但是后来,因为皇帝的猜忌,因为情势的逼迫,他失去了手中权力,黯然离场。
先被罢免,又被拔擢,一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幽州,再次掌握了他曾经拥有过的权力。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心情复杂。
不过刘虞心知现在绝非感慨的时候,主宾落座之后,他便率先开口:“现在情势如何了?”
箕稠身为护乌桓校尉,是幽州军事行动的主导者,因此刘虞的这个问题,需要他来回答。
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尽数汇聚在箕稠的身上。
箕稠已经得知了前线战报,此时虽然心情振奋,却也强行按耐住了沸腾的喜悦,维持着他作为士人的优雅,故作矜持说道:“使君还请放心,黑骑军破丘力居于玄水,白马义从攻占柳城,叛贼羽翼已失,现成孤军之势,要擒要杀,使君一言可决。”
“瓮中捉鳖,很好。”
得知这个好消息,刘虞脸上却并未露出喜色,只是不轻不重地夸赞了一声,随后又问道:“听闻本次作战之中,有两人表现最为出众?”
“是,渔阳梁铮,辽西公孙瓒,此两人皆是良将,若无他们率众杀敌,叛乱恐怕不会这么快就能结束。”
提及此事,箕稠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他虽然对梁铮的观感非常恶劣,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可却也佩服他的本事能耐。
倒是赵桓,因为侄子赵熠之死而一直怀恨在心,眼下当着刘虞的面,可算是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当即跳出来打梁铮的小报告:“公孙伯圭也就罢了,梁铮此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在挫败三郡乌桓主力之后便驻足不前,其心可诛。现在他收容了七郡胡兵,拥数万之众,还私筑城池,这分明是野心昭然!还请使君尽早处置,迟恐生变!”
“什么?”
“竟有此事!”
一时间,大厅之内,众人议论纷纷,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但实际上,能够坐到他们这种位置的人,全都是人精。
赵桓与梁铮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之所以装作慌张的模样,不过是表明态度。
毕竟梁铮的举动确实太犯忌讳了,朝廷若怪罪下来,他们可不想牵扯其中,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刘虞深谙为官之道,也明白这是底下的人演给他看的。
但做官嘛,拼的是演技,讲的是利益。
梁铮是不是做错了事,其实刘虞一点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处置与不处置,哪一个选择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一念及此,刘虞的目光便不落痕迹地瞥向坐在一旁的魏攸,而后者则是暗暗朝他摇了摇头。
魏攸官至刺史府东曹掾,一向很有智计,被刘虞倚为左膀右臂。
对于魏攸的意见,刘虞非常重视,当下便立刻有了决定。
只见刘虞对赵桓说道:“现在幽州战火未熄,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若你拿不出有效的证据,此事便暂压不提。”
“使君英明!”
“有使君坐镇,真是幽州之福,是吾等之幸啊!”
刘虞开了口,周围的人自然明白要如何站队。
唯有赵桓依旧忿忿不平,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心中愤怒咆哮:“梁铮,就让你暂时多活一阵,此仇不报,我桂阳赵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饮宴直至深夜,方才结束。
刘虞却来不及休息,便将手下魏攸和齐周两人,叫至书房商议对策:“对于眼下的情势,我想知道你们的看法。”
魏攸心有定计,当即开口说道:“梁铮,公孙瓒,此二人者,强兵在手,不可轻动,虽成威胁,却也须要徐徐图之。而最好的结果,便是将他们都收为己用。”
刘虞无奈:“此事我亦知也,然如今幽州凋敝,府库空虚,已无再战之力。我入幽州,朝廷虽派出孟益随行,但中郎将一职不过虚衔,除了随行的护卫,他的手上,根本没有可以调动的兵马。想要折服骄悍之将,谈何容易?”
主弱臣强,历来都是大忌。
刘虞深当然明白,想要安稳局势,掌控幽州,他最先要握住的,就是幽州的兵权。
可想得到没用,要做得到才行。
魏攸蹙眉沉思,随即一字一顿,语气笃定地说道:“使君放心,我有计策,可解眼前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