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城外黑骑军驻地。
军帐内,梁铮宁神安坐,听着手下的汇报:“启禀都尉,坎字旗旗丁共三千二百四十七人,旗主巴飞,副旗主刘畅,以及百户一十五人,名单在此。”
“嗯,呈上吧。”
“是。”
梁铮扫了一眼名单,盖下他的中郎将印信,代表任命正式生效。
实际上这里头不合规的地方太多了,旗主与副旗主,皆非大汉官方职衔,八旗制度和梁铮的盟主身份,也都根本不受东汉朝廷的承认。
而且以梁铮的官职,也根本没资格对胡人进行封赏或者处置。
不过嘛,这里可是幽州,北疆边境,尚武成风,向来都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
梁铮接连干趴下了十郡乌桓和东、北二部鲜卑,自然没人敢撩他的虎须,跳出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要梁铮不摆明车马造反,就连对他厌恶至极的刘虞,见了这些僭越的举动,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听之任之。
因此一月余,梁铮做事愈发肆无忌惮。
而刘虞则是压下了州内各郡所有对梁铮不利的奏表,一门心思就是想要把他这个瘟神先给送走再说。
就算梁铮之后东窗事发,至少也别在自己的治下爆雷。
残破的幽州,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动荡。
正是在这样的互相牵扯之下,幽州境内黑骑军动作频频,局势反而陷入到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原本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朝廷问责的梁铮,对此还颇为不习惯。
一直关注着刺史府动向的梁铮,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刘虞的反常之举,正在思索刘虞这么做的动机之际,侯立在侧的楼班却是开口问道:“我记得,巴飞可是阎柔的手下,你让他当上坎字旗的旗主,就不怕手下势力失衡吗?”
权术的本质,就是平衡各方的势力,从而划定秩序,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政体。
如今梁铮的麾下,主要分成三大派系。
第一派是以黑骑军为主的老兵派系,主要将领杨业和邹昊等从烽火台时期就跟着梁铮打拼的亲信将领,忠诚度最高,对于梁铮的命令也是坚决服从,绝不打任何折扣。
第二派是樊旷和樊正所代表的外戚派系,梁铮即将迎娶两人的妹妹,成为樊家的女婿,除此之外,双方还拥有共同的利益,故而关系也相当紧密,说是自家人也不为过。
第三派,则是阎柔和李杰等外来者所属的派系了,无论是狼刀卫还是其余五旗,都属于这个派系的一员,人数最多,与梁铮的关系却是最为疏远。
阎柔手里,掌握着六千骑兵,这些人多数都是当初在鲜于辅的扶持下招募的,胡汉掺杂,队伍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狼刀卫的战斗力,仅次于梁铮直属的黑骑军,尚在李杰的乾字营之上,如今巴飞再掌控坎字旗,阎柔手中能够左右的兵力那可就太强大了,甚至一定程度上足以威胁到黑骑军的安危,大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梁铮面带笑容,意味深长地看向楼班:“这是你的看法?”
面对梁铮深邃的目光,楼班顿时有种小心思全被看穿的错觉,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全然透析,可他还是不肯示弱地梗着脖子说道:“是,这就是我的看法。”
可十几岁的少年,强装出来的镇定,又岂能瞒过梁铮的双眼。
只是余光一扫,梁铮就看出了楼班的心虚,只是没有拆穿他,反而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处置?”
楼班想也不想,便答道:“改任刘畅为旗主,巴飞为副旗主,让流畅牵制巴飞,暗中将坎字营掌握在手中。”
刘畅是黑骑军出身的老兵,出任副旗主,本就是肩负着督军之职责,这也是黑骑军对各旗的老规矩了,自最初的三位旗主被处死之后,各旗的副旗主就规定必须是汉军出身之人,才可担任,以此形成惯例。
对于楼班的提议,梁铮摇头:“你的办法不妥,规矩若无足够服众的理由,不得随意更改,否则我说出口的话将毫无公信力可言。”
“那你就甘心放任阎柔一派的力量在军中坐大吗?”
楼班始终抓着此事不放,看似是在向梁铮讨教,实际上却是挑拨离间。
梁铮摇头叹气:“这离间之计,手法过于拙劣,而这想法,也太肤浅了,由此可见,你的口才仍然是不及格。”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于梁铮的评价,楼班并不服气。
“一个人的心胸气度,往往与这个人的眼界和器量有关,你犯下的错误,就在于对我完全不了解,就妄自做下论断,所以才会计谋失败。我在教你计战之时,是不是告诫过你,计谋想要奏效,就必须知己知彼,完全透析对手的心理,才能趁虚而入,一语中的?”
梁铮对着楼班轻蔑一笑:“但是你不做任何的试探,也不预先在阎柔身上做下布局,便盲目地采取行动。这拙劣的计谋如果也能取得成功,那不是你聪明,而是对手太过愚蠢。”
言语虽然刺耳,楼班却无言以对,只能心中暗暗记下。
下回!
下回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他偏就不信,难道眼前的男人当真无懈可击!
闲来无事,调教一下熊孩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怀着这样的心情,梁铮笑着看向楼班:“猜忌,怀疑,在上与下的关系当中,是最无法避免的问题。人心难测,想要完全信任一个人,无论对君主还是对臣子而言,都太过困难了,因为这违反了人性。”
楼班目光凝视梁铮,目光复杂地说道:“所以你曾经教导过我,不能完全的信任一个人,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心中存疑,预先做下防范。”
“然也,但这其中,必须把握一个尺度,因为过度的猜疑,会使得君臣离心,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
说到这里,梁铮不由想起了赵匡胤和朱元璋这两位历史上有名的开国君主。
前者杯酒释兵权,后者大杀功臣,目的都很简单,就是为了独揽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