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上午十一点。
成非捷站在18号别墅一楼门口,几次抬手想按门铃,最后还是缩回手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就在他低着头在门前来回踱步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别墅院门传来。成非捷略有被吓到,扭头看过去,一个修长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来人穿着一套浅色运动服,看起来好像是网球衫,和一身腱子肉的魏江不同,身上的肌肉并不那般虬结,只是很自然的健硕;古铜色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蒙着一层水泽,微微反射着光泽。
看着绑着运动头巾、脸上流淌着汗水的男子,成非捷确定自己没在训练营里见过这号人物。
但他肯定不是学员,因为这人看起来和李教练差不多年纪,难道是新的教练?
“哦,我是被朋友介绍来这出诊的,你可以叫我王医生。我看你在这站了好久,你是这的学员吗?怎么不进去?”
王医生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配合他那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天然就能塑造出一种亲切感。
成非捷回头看了看别墅的大门,犹豫片刻转身看着王医生说:“我……我有点害怕。”
“害怕?训练成绩不理想吗?”王医生拿过挂在脖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先进去吧,门没锁,大厅现在没人的,刚才我来的时候只有煮饭阿姨醒着,闲着没事就出去跑了跑。”
说着,他转动门把手,推开别墅大门,成非捷只好跟着他走了进去。
大厅一楼确实如他所说,此刻空无一人,看来教练和学员们都还没有起床。
成非捷的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大厅最西侧,王医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于是看似无意地带着成非捷走向那边。
“之前就是在这训练的吗?”
到了最西侧,王医生伸手将魏江位置上的电竞椅拉出来,很随意地坐了下去,成非捷见状,也拉出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今天来是给你们这的学员做心理辅导,不过好像来得太早了。”王医生靠在椅子上,摊手对成非捷笑道。
“心理医生?”成非捷有些摸不着头脑,“打电竞还要心理辅导吗?”
“哈,这几年电竞俱乐部的活我可没少接。”王医生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调出相册,“你看,这是前年在巴黎,和鼎丰堂一起参加PGC全球总决赛;这个,是去年在首尔陪M&M打PGS。”
成非捷看着他滑过好多和PCL战队的合照,眼里泛起向往之色。
这就是强者们能去到的舞台吗?
如果自己坚持打下去,也有一天能去到那里吗?
“之前你说有些害怕,现在进来以后感觉怎么样?”
“嗯?”
听到王医生的话,成非捷愣了愣。
感觉怎么样?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吧?主要是教练和队友他们都还没来……
“看来是和队友合练有问题,而不是个人训练,没错吧?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也许我能帮到你呢?”
看着对方诚挚的眼神,成非捷犹豫片刻,开口道:“我……我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打职业。或许这只是我为了逃出父亲掌控的一种说辞吧……”
接着,他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报名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王医生,只是没有说出自己家庭具体的信息。
在琪姐带自己开始玩吃鸡以后,成非捷在家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只是吃鸡这款游戏,最好玩的模式还是四人组排,琪姐和成非捷只有两人,于是商量着找两个新队友。
成非捷不知道自己的同学中有没有人玩吃鸡,但琪姐说自己是被以前大学的室友们带入坑的,自告奋勇将她们拉进了队里。
几人水平虽然都不高,好在吃鸡这款游戏即便枪法菜一点,打得够苟的话,一局还是能打挺久的。
加上成非捷时不时状态爆发一下,平均每十局还能吃到一局鸡,游戏体验并不差。
一起玩的多了,几人逐渐熟稔起来,琪姐便提议,一起去外面吃顿饭,算是正式认识一下。
成非捷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多年来缺少朋友的他,头一次在游戏中和众人发展出“战友情”,格外珍视与她们的关系,想着一起吃顿饭也很正常。
于是他便向父亲提出了自己想法,希望父亲帮自己在常去的那家法式餐厅定个位子,招待众人一餐。
父亲并没有反对,为自己订了位子,还派司机全程接送其他两名队友。
聚餐很愉快,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共同在绝地大陆上的经历,不管是惊险刺激的,还是沙雕搞笑的,都让他们在餐桌上回味讨论了许久。
只是在那天之后,其中一名琪姐的室友——姑且称之为A吧——在游戏内对成非捷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原本四人组排,即便成非捷作为唯一不那么粗的“大腿”,在游戏里捡到三级包、三级甲、八倍镜或者空投砸脸的时候,也不会出言去抢,都是非常绅士的让着三个妹子。
但那天聚餐之后,A在游戏里再捡到什么高级物资,便会很主动的找成非捷,和他交换。
成非捷在游戏里每一杀敌,A便会在语音里大声喝彩;而他每一倒地,A便不顾局势,万水千山都一定要赶过来扶他;要是成非捷先于三人阵亡,A便会提议众人自雷直接下一局,而不再像之前笑称“内鬼已清除,XX号宿舍战队进化为完全形态”,然后由她们三人继续游戏。
成非捷有点不适应,尤其A在不玩游戏的时候,用企鹅与他单独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说的都是一些她自己的私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找谁抱怨,琪姐就被解雇了。
父亲有天突然带着姓张的助理,粗暴地冲进书房,将两台电脑拆解搬走,同时向他宣布琪姐被解雇的消息。
电脑被搬走,手机被强行换号,脚还裹着石膏,没法作出任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永远记得自己那时的无力感,以及自己从没发现、埋藏在心里的那般汹涌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