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儿虽然不是赵桓同父同母的兄妹。
但是自从跟朱琏一起从汴梁冲出来,她就跟其他几个姐妹都不一样。
没有遭受靖康之难的屈辱。
也没有去各军充当记功使。
一直跟在朱琏身边,成了朱琏最大的心腹。
昨夜女帝到城头找武将们吐槽,重臣住所的驿馆内发生争执。
这一切,在赵桓还没有酒醒的时候,朱琏就听赵金儿絮叨了半天。
不过朱琏并不在意。
她了解赵柔嘉的性格,愿意把皇位还给父皇,赵柔嘉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李纲用这种逼迫式的谏言,让赵柔嘉很不爽。
倘若赵桓没醉,藏不住情绪的赵柔嘉肯定会找父皇倾诉,赵桓醉了,她去找李敬也是必然的。
至于李纲和陈过庭,刘韐的争执,以至于刘韐和陈过庭也上了城头找武将们喝酒。
长公主们聚在一起,说什么大宋不能再让李相执宰,走强文弱武的老路。
在朱琏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纲执意做孤臣,骨子里带着一些迂腐,怀念当初赵桓倚重他守城破敌的日子,在汹涌的改制大潮中也朝中随潮有些改变,愿意去做巡视各路的巡查使,可李纲的骨子里还是言官,倚老卖老也不是一两天了。
更何况赵桓没有表态立刻执政,就是天大的幸运。
完全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更何况赵桓很尊重他,一回来就给她解释,那些异域风情的美人几十个,真正碰过的只有几个,金人强加给他的其他女人,准备到了大宋就给太太上皇送临安去。
玉门关不是久留之地。
这里一切所需都需要从沙洲沿着漫长的补给线攻击。
朝中百官和太学学子在此耽搁的时日消耗的是驻扎守军粮食,用的是驻扎守军的营地。
朱琏听完赵金儿的叙述以后,立刻部署安排启程开拔。
昨天高兴,敞开了喝酒的赵桓,一早起来头痛欲裂,他还没来及感慨昨日住宿的关城设施豪华。
就被朱琏牵着上了马车。
大军携朝中文武,朝着沙洲,沿着丝绸古道,浩浩东去。
“琏儿,这丝绸古路进入大宋境内,居然不颠簸了,西夏疆域收复,才一年多吧?”
朱琏对自己这个丈夫,有些无语。
他都没注意,气呼呼的赵柔嘉一觉睡醒也没气过,跑到了几个小长公主的马车上了。
反而有心情看起了为了迎接他这个太上皇,一线守关将士们分段抢修的官道。
若非李敬在马车轮子上包裹了几成皮革,车驾连接处安装了弹黄。
车子绝不可能这么舒适。
别说赵桓在金国坐的破马车没法比,就是昔日靖康之难以前,金人抢去哪御用马车也比不上这个的十分之一。
“太上皇,要不要叫几位重臣上来打麻将,或者斗地主?”
自从李敬搞出了轴承,转向轮。
大宋的四轮马车是越来越大。
为了迎接赵桓特地打造的这辆就更大了。
别说一桌,就是四桌在马车上打麻将也能安排下来。
有禁军和各路精锐在前面开道,路上都不担心官道太窄而影响错车。
“什么是打麻将,斗地主?”
“旅途不易,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这两年在大宋各地富商,官员家卷中颇为流行!”
岂止颇为流行。
李清照发明了一个竹马,李敬看了以后,觉得这个打法不完善。
专门找人用牛骨和竹片做了一副,后来又拿玉石做来送给临海居的女官们。
上行下效,风靡大宋。
有的爱好者甚至通宵达旦。
李清照在西洋船上没事,也整天的打,打腻了,李敬又搞出了扑克牌。
教大家斗地主。
远航一路上,麻将,斗地主,打发了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
“那甚好,把张叔夜,陈过庭,曹辅,刘韐几个老臣都叫来!”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其实赵桓对朱琏组建的这个班底并不陌生。
张叔夜,陈过庭,刘韐都是甘愿随他北狩的忠臣,曹辅也是他提拔做的京官。
赵桓本来想叫上李纲,想了想还是算了。
李纲不苟言笑的性格,让他陪自己玩,搞不好直接上来掀了桌子。
听周宁说,朝中很多大臣跟李纲合不来,包括曾经跟他一起辅左赵构称帝的梁扬祖,朱胜非。
陈过庭,张叔夜他们本来自己也准备玩,只不过没在同一辆马车上。
听赵金儿宣旨,连忙上了朱琏的马车。
在朱琏的指导下,赵桓诧异的跟几个老麻雀搓起了麻将。
“太上皇能平安归来,我等老臣和大宋百姓得偿所愿,高兴,发自肺腑!”
“就是,能跟太上皇一起打麻将,跟做梦一样,真恨不得一辈子这样打下去!”
赵桓连砌牌都不会,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上。
曹辅,朱琏一左一右,在身边轻轻的跟他讲述规则。
桌上的陈过庭,张叔夜就发出感慨了。
“太上皇,靖康之变这几年,在靖王的权力辅左下,大宋日新月异,百姓的日常都跟之前有很大区别,亏的太上皇在汴梁城头慧眼识珠,一眼看出了靖王治国理政之才,赐进士出身!”
“是吗?”
听人夸赞自己有识人之明,总是很高兴的。
哪怕全神贯注的听着曹辅和朱琏讲麻将规则,赵桓也抽出嘴巴回了一句话。
“当然!”
尽管张叔夜不喜欢打麻将,也提议过官员之间打麻将可以,不得借赌博或者行贿,败坏官场风气。
可眼下朱琏的意思很明白,让他们借着打麻将的机会。
给赵桓多讲一些如今大宋朝政格局,官场风貌的变化。
张叔夜当然提醒自己抓住机会。
“太上皇,你一别数年,大宋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宋变化最大的,不是身边房屋里多了洗漱出恭的卫生间,也不是有了水龙头一扭开,就流出来的自来水,更不是雄壮的城墙,宽敞的道路,海上威武的军舰!”
“那是什么?”
“大宋的军队!”
赵桓哈哈大笑,一手摸牌,一手还给张叔夜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张卿家所言甚是,若非有我大宋战无不胜的各路精锐浴血搏杀,开疆拓土,万里追凶,把完颜宗翰那个狠辣的混蛋都打怕了,朕岂能平安回归!”
赵桓被押到阵前胁迫宋军的次数不少。
不管是汴梁城头的勤王之战,还是金人回归的山东防御战,以及宋金辽东之战,大宋远征之战。
宋军给赵桓的感觉一次次的不一样。
总的趋势是宋军越来越强,越来越不可战胜。
“上皇,你都不知道,宁王和靖王执掌枢密院之后,几乎整编了全国所有的厢军,水师,将精锐纳入各路边军和钦命军,将适合协助府衙维护地方安宁,进行司法协助的,全部独立出来,整训后划归地方使用,明确了其中的职责,职务,现在都不叫兵了,成了吏。”
消除冗兵,冗官,周宁在玉龙杰赤几次都说过朝廷这方面的建树。
赵桓也是略为知晓,当时还渴慕着回大宋实地看一眼。
张叔夜这么一说,他更想去看。
可是张叔夜话锋一转,表达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靖康之难也以后,宁王,靖王带着各路精锐,收复失地,扬眉吐气,水师更是连续灭掉东洋,南洋数国,在西洋为我大宋打下几十个诸侯国,国内边军,钦命军,军纪跟靖康之变以前,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参与灾害救助,在我大宋军所过之处,各地百姓为之侧目,由衷的爱戴!”
“哦?”
赵构心里勐的一惊,张叔夜的直性子跟李纲不同,他虽然压不住心里的事情,可是此人说话方式很让人容易接受。
这难道是变相在提醒自己,宋军不可裁撤,也让自己千万不要效彷太祖行杯酒释兵权之举措。
因为这样不得民心。
“上皇,这张六万打错了,赶紧拿回来!”
对于张叔夜的提醒,朱琏暗自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个赞,旁边的曹辅却没有注意到赵桓这一刻的神色变化。
只是因为赵桓六万成对了,不该这么打出去。
赵桓索性站起来,把曹辅恩在麻将桌上。
“曹卿家先替朕打几盘,我熟悉熟悉!”
起身以后,注意力也没有放在麻将桌上,而是望向了朱琏。
毕竟他接到朱琏的亲笔信,是希望两人一起退出朝政琐事,云游四海的。
原本他还忧心朱琏是不是受到了李敬等朝中势力的胁迫。
可是到了玉门关,看见朱琏实实在在手握权柄,号令百官,朝中文武大臣对他的回归也是持欢迎态度的,甚至自己当初一手提拔的官员都受到了朱琏的重用。
这是为什么?
这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打牌。
“太上皇,微臣有个谏言,或者不一定能附和太上愿景,但是还是不得不说,请陛下不要怪罪!”
“陈卿家当年为了护着我,全家都被金人屠戮,你我君臣可以无话不谈!”
“上一届太学生分散到各地做官以后,太学这两次组织的短训都是针对有为年轻的地方官员,我建议太后趁着太上皇回归之际,开恩科,同时招收下一届的太学生,上皇可以兼任山长!”
别看陈过庭在打麻将,心思还是很活泛的。
他这个话一出来,张叔夜,曹辅,刘韐都在点头。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赵桓忽然间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马车上,而是回到了汴梁的垂拱殿。
眼看朱琏给他递过来一杯碧谭飘雪。
乐呵呵的喝了一口。
“这茶好香啊,琏儿也给几位卿家上茶,他们昔日维护朕的恩情,朕一辈子也忘不了!”
看着赵桓一副迫不及待分享的样子,朱琏也连忙给几个重臣上茶,曹辅笑了笑解释。
“这茶叶确实很香,嘉德长公主和茂德长公主的茉莉花园配合茶园,用顶级的茶叶和茉莉花一起烹制,售价却不算高,各地顶级的茶市都有销售,风靡大宋。”
茶只是一个给臣子示好的由头,赵桓也觉得自己的归来可以开恩科笼络天下读书人。
要知道现任太学的山长可是李敬姑姑,名满天下的才女李清照,他代替李清照做山长,把李清照放在什么地方,亲任山长这件事,仿佛陈过庭话中有话,另外意思是让他不要忙着执政。
“陈卿家能给我说说为什么吗?”
陈过庭笑了笑,刚准备说,张叔夜就抢答了。
“太上皇,泱泱华夏千年,王朝更迭仿佛是人力不可抗拒的轮回,太后和靖王了不起,他们似乎在探索一条大宋千秋万载的新路!”
张叔夜这话一出,赵桓惊呆了。
他还在为自己回来以后,是否亲自执政纠结。
还在想找合适的机会试探武将们的态度。
谁知道张叔夜竟然这么评价朱琏和李敬主导的大宋政治改革。
“张卿家,君前无戏言?”
“上皇,你是了解微臣的,微臣从不打诳语!”
“陈卿家,刘卿家,曹卿家,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过庭没想到张叔夜会这么说,可是也不是全无道理,看着赵桓热切的目光,笑着回应。
“所以,微臣渴望太上兼任太学山长,带一届太学生,一切由太上乾坤独断!”
“刘卿家,你怎么说?”
“靖康之变我大宋触底反弹,接靖康,靖宁建国盛世,大宋百姓归心,四海康平,揽西洋,靖康大陆两大疆域,成为版图空前帝国,这不是顶点,微臣认为,稳住当下的政治格局,大宋可能会征服这个世界!”
刘韐没有感觉张叔夜说的夸张,大宋的复兴报他作为开封府尹每期都要细细翻看。
对西洋,对靖康大陆,无限向往。
看着赵桓似乎在沉思,接着说。
“若是上皇兼任太学山长,这届学生可以带去西洋历练,微臣愿意随行侍奉太上!”
兼任太学山长,还能泛舟四海?
赵桓勐的转头望着朱琏,朱琏连忙开口解释。
“妾身到了山东,除了第一届稷下学宫学子是短期培训为官,从改名太学开始,就有远航各地的习俗,既可以让学子在船上封闭的学习,也可以开拓眼界,一共两批学成的学子皆是如此,妾身还挂职过太学山长,后来嫌麻烦,给了李易安,结果在靖康大陆跟李敬打赌西夏战事,输了以后又去太学讲课!”
有意思。
朱琏这个太后监国,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似乎跟朝臣的关系,也跟大宋历代的太后不同。
赵桓看着自己的皇后娓娓道来,感觉好吸引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