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鲁广坤可以占据二龙山,靠的不仅仅一身的武艺。
郓城,开德,定陶,韦城,他都跟实权人物说得上话。
自己店铺除了五道口那个酒肆。
还在四个城里开设了杂活铺子销赃。
官匪勾结,几次朝廷派兵来剿灭, 他都因为内线报讯,悄然逃到郓城以北逃过。
骨子里,他是不愿意跟官军硬抗的。
官军上山收编是假,多半是为了找自己打秋风,弄点金银。
能被官府收编成为厢军,他是愿意的。
毕竟能批着官家的皮欺压百姓也很爽。
但是花了这么多银子,周围几股官军好像有些鄙视他,哪怕他再有钱。
但是种彦鸿,关胜这种要跟金狗搏杀的官军例外,鲁广坤即便愿意,手下欺负老百姓习惯的弟兄,还有自己儿子也不愿意做,在大宋做山贼是玩命,打金狗,那就是送命。
听闻关胜和种彦鸿,曹辅联袂上山。
他只能以礼相待,见招拆招。
迎接的仪式很浩大,两千多土匪沿着易守难攻的山路两边矗立,关胜和种彦鸿在所部兵马保护下,徐徐上山。
“鲁寨主这个山寨很大啊!”
“一般,一般,山下弟兄都汇报了,关将军,种将军兵马雄壮, 据说还押着金人, 辽人的俘虏!”
京畿附近, 人口密集,五道口四通八达,能在京畿附近生存近十年的山寨,富丽堂皇。
光进入聚义大厅,关胜就呆滞了。
这些个狗日的,比济南知府还能摆谱。
花岗石凋刻屏风,木植葱郁,什么名贵摆什么。
两侧还有名家字画。
关胜恨不得啐上两口口水,李敬说的对,大宋朝崇文抑武到了一个变态的程度,连土匪都附庸风雅。
这些东西都是抢来的吧?
曹辅倒是饶有兴趣拉着关胜围着大厅转了一圈,还把一些值钱的字画,指给关胜看。
关胜摇着头,连找这花和尚比拼武艺的心思都没有了。
“鲁寨主,我们这次来,是奉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宗泽的命令,希望寨主接受诏安的!”
为了能保密,秘密的控制黄河沿岸, 各部都制定了保密的措施。
种彦鸿关胜肯定也不会跟花和尚说, 我们是为了阻断金人劫掠汴京的归途。
“感谢宗泽大人看得上我, 也感谢二位将军亲自上山游说!”
花和尚草草看了一下诏安的文书。
字面只有国家大义,只有民族危难,什么实质性的许诺都没有。
距离他的心里祈愿实在相差太大。
可是眼下这两尊神仙得罪不起。
这可是能打得过金狗的精锐,绝非一般官军可比。
鲁广坤暗自叫苦,敷衍哄走他们,留一部分人收敛着收买路钱,自己至少要躲很长时间了。
“诏安是大事,山寨弟兄虽然尊称我一声大哥,毕竟我还得征求他们的意见!”
“应该的,我和关大人就在山寨等着!鲁寨主现在就可以去召集弟兄商量!”
种彦鸿对诏安这种事情根本没经验,丝毫没察觉出来对方在搪塞。
还很高兴的让他去召集人手商量。
老江湖关胜的嘴角却翘起来了,他似乎料中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看了曹辅一眼,曹辅也觉得种彦鸿处理这种事有些稚嫩。
果然鲁广坤一脸为难,没有离开。
长叹一声继续说。
“我几个结义兄弟,蔡虎去了郓城,李峰去了应天府,他们两人都提官府办私事,其实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这个山寨收到的保护费,我要是一个人独吞,一年都无法存活!”
“我们需要等几天?”
种彦鸿耿直的问需要几天,关胜在一边摇头,这混蛋拉大旗作虎皮的话你也信。
“我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他们带的人,只对官家的人负责,都不直接向我汇报!”
种彦鸿没想过,明明是山寨土匪,要降要打拿句话说,土匪还学着官场弯弯绕讲话。
不过他不笨,看着关胜皱着眉头,给他使的一个眼神,全明白了。
这混蛋居然耍人。
亏他还想着,既然花和尚迎接他们上山,就是给他们面子,有被诏安的诚意。
给他一些时间商议,自己去赴任以后,再回来收编他们。
“这可容不得你,我山下两万多大军,等着回复尚书宗大人军令!今天,今天你就要拿一句明白话!”
鲁广坤没有说话,他身边刚才介绍的三当家毛超一拍身边的茶几,勐的站起来。
“种将军,莫非你以为我二龙山好欺负?实话告诉你,拼杀起来,你两万多大军,我未必打得过,留下你们一半人马,某家山寨还是办的到!”
“就凭你,汝再说一遍?”
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辱浮上心头,种彦鸿也跟着站起来,指着二龙山三当家的脸。
鲁广坤连忙拦住自己三当家,关胜悠悠的开口了。
“既然鲁当家如此自信,我们划个道,约定一个战法吧?是现在开战,还是我二人退下山寨,用火炮床弩来攻?”
“这话怎么说的,咱家绝没有与二位大人为敌的意思,来人啊!把某给二位大人准备礼物拿上来!“
两个宣抚使,外加一个枢密院事一人一箱子白银。
花和尚做事从不偏颇。
种彦鸿满脸涨红,不用自己打耳光,脸庞已经发烫到了极点。
“鲁当家焉敢如此辱我!”
“千里做官求财,两位宣抚使大人不满意,可以商量,就是把某家银库都拉走,某也认了!”
关胜嗤笑起来,终于明白了,这鲁广坤那他们当打秋风的了。
“鲁当家,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意跟我们去打金狗?”
“没有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有家业,若要诏安,需要兄弟们为朝廷效力,须给咱家一些时间,跟山寨兄弟商议!”
“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关胜刚准备起身,鲁广坤就站起来了。
伸出双手拦住。
“二位,某家没有别的意思,这些银子,就当给你们打击金狗的兄弟加点伙食,聊表意思,请你们收下,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两人不是来打秋风了,关胜的名号他是听过的,灭宋江起义的英雄,种家人的事迹更是江湖的传说,两人确实是诚意代表宗泽收编他。
哪怕不跟他们走,也不能得罪。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回来一个喽啰,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
他最宠爱的儿子鲁云中,为了弄南边过来的几个漂亮女人,被山下这股官军撞见给杀死了。
背过身去的鲁广坤,满眼愤怒。
脑海里全是儿子谈笑的模样。
“你去找六当家,传我的话,现在就去准备,山腰动手,把关胜和种彦鸿给我留在骑虎口!!”
鲁广坤也没想到,自己刚给喽啰下令。
鲁广坤也没想到,自己刚给喽啰下令。
山下跑来几个士卒,也给关胜和种彦鸿传话。
路上的山贼根本不敢阻挡,眼前这股官军跟一般的厢军不一样,甲胃鲜明。
传令兵跑到关胜耳边低语。
“李敬有令,靖康武三部集结大军,立刻灭了二龙山寨!”
说实话,鲁广坤的推诿,搪塞,已经点燃了关胜和种彦鸿愤怒的小火苗。
两人拖到现在,欠缺一个妥善的办法。
如今李敬这混蛋先斩后报,就这么开战。
让自己霸王硬上弓啊。
你小子暴脾气也就算了,害的老子也跟着你胡来。
两人有些庆幸这小子还派人来知会一声,回想起刚才那个寨主也收到喽啰报信,来的很及时。
关胜勐的把大刀抽出来,低声给种彦鸿说。
“擒贼先擒王!”
接着又吼起来。
“侍卫们保护曹辅大人!”
种彦鸿比他更快,抽出身边侍卫的刀,毫不留情的扑向了鲁广坤!
鲁广坤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起了杀心,对手翻脸居然比自己还快。
要知道,山寨里的土匪,就算是抽出一部分协防关口,也是山寨里请上来的宋军好几倍。
他们怎么敢。
当他转眼看见种彦鸿和关胜起身的身手的时候,就知道遇上了硬茬。
两人的武艺不辜负他们的盛名。
鲁广坤闪身就开始跑,三步并做两步,跑出聚义厅,就呼喊上了。
“宋军杀人啦!”
关胜,种彦鸿在身后急追,始终追不上这小子,他们都怀疑这混账学的不是水磨禅杖,是神行太保。
曹辅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腾空而起。
这就打上了,说好了是来诏安我才上来的。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知道这土匪不是浪得虚名了。
招呼山寨上的土匪,杀向宋军,他也在山寨坝子的兵器架上取下了水磨禅杖。
当他把禅杖横举的时候,种彦鸿的侍卫也追来,把李敬给他打造的丈八平蛮枪空抛给他。
二龙山的三当家,五当家,也找到兵器,追了上来。
关胜结过大刀,转身对着二人迎了上去。
一边冲,还一边喊。
“宋军听令,结阵,硬弩上膛!火折备火,手雷拿出来,给我炸!”
种彦鸿顾不上这么多,眼下这个看起来很一般的花和尚,力大无穷。
死沉死沉的禅杖很少有人使用。
偏偏在他手中,虎虎生风。
丈八平蛮枪两次直点,都被他格挡,双臂巨震。
他有些庆幸,如果是木头的枪身,怕被这混蛋一铲子噼断了。
对手很谨慎,一直被自己枪法压制。
一转眼,十招过去,他都是在全力防守,没有一点破绽,种彦鸿更加小心。
生怕对手突如起来一下,自己没有防备。
突然间,眉角看见身后的毛超正在用大刀全力抗住关胜,种彦鸿闪身回马就是一枪。
正中二龙山三当家毛超的太阳穴。
顺势收枪,看看花和尚如何用禅杖攻击。
何曾料想,这混蛋眼看着三当家一死,另外一个当家也因为突如其来变化一刀被关胜噼了,转身就跑!
种彦鸿连忙追了上去。
关胜也苦笑着跟着一起追。
这方向,正好是他们上山那条路,无数山贼从山腰涌上来!
在一般侍卫,点燃几个手雷,纷纷丢了出去。
其中一个,正巧敲在花和尚的头上,又弹在空中,这混球身手不错,趁着手雷落下,拿起来看了看,正好旁边几个手雷爆炸。
吓了他一跳,于是扔了出去,说来也巧,扔到山匪群里去了。
一连串滑稽的动作,让追击的种彦鸿和关胜笑喷了,一口气没提上来,都暂停了脚步。
正在这个时候,山下突然响起了炮声。
山上寨子里平地上被炸伤的山匪拼命的惨叫,剩下的被吓的瑟瑟发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这些官军也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弩箭又快又准,插在额头上好吓人,刀盾枪兵都还能结阵。
这是禁军精锐才有的水平,根本不是他们能抵御的。
关胜大声喊起来。
“二龙山土匪给老子听着,投降不杀,扔掉兵器,抱头蹲地者不杀!”
于是山寨里的千余的山贼,呼啦啦扔了一地的兵器。
“抓住鲁广坤,赏金百两,老子给他请功!”
关胜眼看着自己幺嚯的吼声效果那么好,花和尚还在往山下奔逃,又吼起来。
眼看着要奔逃到出口的一个鲁广坤被一个山贼偷偷伸脚绊倒,种彦鸿笑的在身后追击的差点摔倒。。
关胜这招肯定是跟李敬学的。
别说,还真有效。
眼看着鲁广坤要站起来,种彦鸿一个饿虎扑食就跳在他背后,重重的把他在压在地上,然后反剪他的右臂。
旁边山贼都抱头蹲下了。
宋军士兵连忙上来帮忙,几个山贼还给他递上绳索!
关胜索性让他们帮忙捆人,捆完了鲁广坤,又开始捆其他土匪头子。
山下也响起了投降不杀的吼声。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二龙山山寨就被关胜和种彦鸿控制住了。
这时候李敬也背着赵柔嘉,后面刘家兄弟,也用担架抬着朱琏上山了。
“幼,幼,幼,哪里弄的美人,好漂亮,人间绝色,三弟别忘了恩州我送你一个,你以后也得还我一个!”
作死也没见过这样做的。
听着种彦鸿这么放肆调侃。
山寨内的宋军弟兄都在笑,上山的弟兄全部在捂脸,扛着担架的士卒也不忍直视他。
陈仁俊几个人捂脸,李敬身后还有两个种彦鸿的老兵,跑到他身边,想提醒他不要冲撞贵人。
李敬看着朱琏没有生气,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有,山下有个缠足的,漂亮的很,脾气也大,还会咬人,只要你有本事尽管去说合!”
“狗屁,缠足的那是帝姬,你甭骗我,招呼都不打就动手剿灭山贼,抽风了,你不怕坑死你二哥跟大爷。”
跟上山来的将领们终于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你也晓得山下的是帝姬啊。
种彦鸿一身白色铠甲,英武俊朗,被一群大头兵嘲笑,连担架上的朱琏也不禁捂嘴。
“来,来,来,跟我一起叫主母,少主,磕三个头,磕了你不吃亏!”
李敬也怕他在皇后面前失仪,一边调侃一边说。
种彦鸿总算是听见跑来的手下介绍了朱琏和赵柔嘉的身份了。
嘴巴惊讶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双手抱拳对着朱琏和赵柔嘉行礼。
“主母好,少主好!”
昔日曹辅在宫里见到朱琏时候,她雍容华贵,头上带着高贵的凤冠。
眼前这个受伤的清丽夫人,一时间看着眼熟。
结合李敬的话,此刻终于认出来了,惊奇的连忙告诉关胜。
关胜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女人的身份,急忙带着山上将士一起跟这对母女行礼。
“主母好,二郎剿灭山寨这个活干的漂亮,这鲁广坤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手下居然派兵劫掠主母,惊了后驾,伤了主母,杀了近侍,该诛杀九族!”
说着他还把鲁广坤拖了过来。
花和尚彻底傻了,这就是一帮杀贼,禁军都没有这么勐。
自己那个傻儿子,招惹的什么人,宣抚使都要喊主母。
完球了。
芭比Q了。
其实朱琏本不想上来,只是赵柔嘉听见李敬问他要不要看他为自己报仇,闹着上来。
“关将军,种小将军辛苦了!杀山贼,保一方平安,予和柔嘉替自己也替百姓谢谢你们,等汴梁之围过后,予会如实向官家禀报你们的功绩!”
“不用,不用,不用,关某一辈子都没想过,能被官家赏赐进士出身,这辈子就是官家手中的刀,他指向哪里,我砍向哪里,不用额外赏赐,我知足了!”
“臣种彦鸿也是,万死不能报官家知遇恩典!”
疾风知劲草,两人的忠诚发自肺腑,朱皇后能感受的到,笑的很灿烂,被关胜和种彦鸿亲自抬着,请到了花和尚豪华的议事厅。
两人都关切的问她的伤势。
钦宗是徽宗长子,做了十几年太子,饱受诟病。
然而朱皇后却是公认的贤良淑德,才貌俱全。
钦宗一后一妃,朱慎妃朱璇是是朱琏的堂妹。
李敬只是有些可惜,她的两个妹妹嫁人太早,连同朱慎妃一起没有带出来避祸。
原本以为受刮花和尚的藏宝库会很难。
哪里知道鲁广坤这混蛋会享受,三十多个妻妾,二十多个儿女。
几个儿子和老婆都知道他的藏宝地点,再加上手下仆人的招供。
好不犹豫的把花和尚以及刚逃上山的掳掠皇后匪徒给砍了。
二龙山寨的富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除了大量粮食解了靖康武三字军未来西返的燃眉之急。
各种金银,珍宝,如山一般的抬过来,堆在了朱皇后身前。
“主母,这战所有的缴获,我商量过了,都用于补偿主母,主母巡游至少需要两三个月,处处都要花钱!”
朱皇后本来就二龙山的富庶已经很吃惊了。
关胜,李敬,种彦鸿又挑了几个相貌清秀,生家清白的女人过来照顾朱琏母女的起居。
军中都是大老粗,实在不方便伺候皇后,再说皇后腿受伤也不方便。
山下的帝姬赵金儿更惨,她本来是来找侄女玩的,知道了皇后要出宫。
被郑怀和朱琏一起带出来的。
腿是真骨折了,李敬帮她帮上夹板,痛的咬了李敬一口,还痛昏死过去,留在山下二龙山那个黑店里。
李敬,种彦鸿,关胜的安排很细致,很贴心。
朱琏衣服甩出马车时候弄脏了,还刮破两个不显眼的地方,上了山寨后,朱琏母女也被人伺候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这不妥,以往你们怎么分配的!”
“二龙山土匪聚集的都是不义之财,无非是抚恤阵亡将士,封赏有功将领,此战我们就两个士卒阵亡,抚恤我们几个掏腰包,剿灭一个贼寨有几分功劳?您就别想了,至少路上打发封赏,不至于手上拿不出东西吧?”
刚刚受到赵恒厚赏的官兵们,爱屋及乌,对朱皇后尊敬到了极点。
出门在外,朱皇后没有讲那么多礼仪。
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说话也没有那么拘谨。
“就是,您看我们官家的小公主,来者不拒!”
朱琏眼睛笑的弯成了豆角,赵柔嘉真的在军中被宠成公主了,一些将领都把李敬围着,想弄点什么东西让小公主高兴高兴。
她也惊讶官家的大手笔,赐这么多进士出身。
还提拔这么多士卒的军阶。
眼下两万多士卒一半都有功勋,回去扩军就晋级。
将领治军有道,眼前这群兵很懂得感恩,一腔感激找不到地方发泄,全部报在她们母女身上了。
种彦鸿和关胜听说赵柔嘉只让李敬一个人抱,是因为他没胡子,一堆将校都去把胡子刮了。
藏宝库遇见好玩的,小巧的,都放到她面前来让她先选。
几个会蒸糕点的老兵,拿出看家的手艺,一对的好吃的放在赵柔嘉面前。
会木工,铁匠的士卒,利用山里的工具,给她做了个小滑车。
关胜亲自在山寨俘虏的家卷里挑了七八个十来岁的女孩陪她玩,还有两个身家清白,丈夫儿子落在他们手上的妇人盯着。
“刘祗候刘锜,跟出来的两百禁军名册你有没有,这些金银,你把阵亡将士的抚恤先领去保管!回到京城一一派发下去,予会派人抽查!”
这几个兄弟都是刘祗候,皇后干脆叫名字。
“主母,不用了吧,禁军抚恤,回宫官家自有主张!您出门在外要用钱!”
“去岁金人勒索,国库,内孥空的都能跑耗子了,禁军伤亡无数,大部分未必能拿到抚恤,我管不了这么多人,为予战死的,予一定记着,你们记得把名册给我抄录一份,回汴梁我要核实!”
“喏!”
人在做,人在看。
眼前这位皇后看起来漂漂亮亮,说话语气文文弱弱,做事雷厉风行,举一反三而不人云亦云。
关胜和种彦鸿都暗自点头。
大宋朝有如此帝后,哪怕京城被占领,也不该亡国。
“关将军,李将军,种将军,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允!”
“刘兄弟不要客气,没有你们几个浴血护佑,我们焉能见到主母!”
“我想从你们三人军中,选调三百精锐士卒,补充主母銮驾仪仗!”
在宋朝,禁军有向厢军军中抽调精锐的习俗。
皇后的銮驾需要依仗,抽调的精锐还要逐步学习各种宫廷礼仪。
想今天这种各军士卒都把好吃的,好玩的送给公主。
赵柔嘉来者不拒。
吓的刘锜几个兄弟心惊肉跳。
这不合规矩。
万一有歹人混迹,害了帝姬,他们几个兄弟跟幸存的十来个禁军全部陪葬都不够的。
“这件事倒是我们几个疏忽了,你也知道,我们见主母的机会不多,这手忙脚乱又不知礼数!主母不要见怪!”
关胜,李敬他们一瞬间就想通了。
听李敬表态,关胜也拍着胸脯。
“刘兄弟尽管去挑,谁要是敢不听话,不服从军令,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老,我亲自打他们板子!”
皇后面前还敢爆粗口,哪怕是收回去,关胜听见各将领爽朗的笑声,也老脸一红。
“刘锜,你这就去挑选士卒,挑选到那些杀金狗立功还没实质晋升的,要标注出来,名单予要过目。关将军,李将军,种小将军,曹参事,你们安排将领配合几位辕门祗候,你们四人留下,予有事请教!”
二龙山花和尚的聚义大厅又大又排场。
李敬三人把麾下将校都赶出去了,里面空荡荡的。
倒是一堆金银很醒目。
朱琏拿出了李敬给他那张官家的手绢。
“李敬,关胜,官家让你去郓城找人,意思应该是让你们护送我去齐州,可是官家下令你们奔赴山东河北三路练兵,你们就真能放心汴梁城官家的安危?”
李敬三人怕皇后担心,二帝有可能被掳掠北上的事情,根本没给她说。
可是因为赵桓的封赏,朱琏问起将校汴梁城的情况,这些人都跟竹筒倒豆子一样,生怕表述不清楚。
她连关胜,曹辅,种彦鸿为什么上二龙山都知道。
朱琏忧心汴梁,不愿意走远。
关胜和种彦鸿都把李敬望着,让他狗日的答话。
“主母,是这样的,离开汴梁之前,我们和宗元帅定计,马不停蹄的赴任,然后秘密调动兵马沿着黄河北岸布防,袭击北归金狗,严防金人掳掠我汴梁人口!”
尽管李敬没有提二帝,朱皇后怎么可能不由心官家。
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金狗连汴梁人口都可能劫掠,覆巢之下无完卵。
官家和赵氏皇族及及可危。
“各位不愧是大宋肱骨之臣,不枉官家如此厚赏,予就不去齐州了,你们抽调一部分士卒,在这里变训练山匪,变匪为兵,予等着你们回来!”
朱琏脸上的果决,让关胜,种彦鸿,李敬面露难色。
怎么可能把皇后扔这土匪山寨,他们自己去赴任。
这里离汴京不远,出了事情谁能负责?
如此冷静,处变不惊的皇后,别说大宋,历史上可不多见啊。
“主母有所不知,微臣现在回想起来,官家有一道圣旨于主母有关!”
“你不要哄我,什么圣旨?”
别看进入三路厢军还不到一天,朱琏也看出来,李敬这小子脑子转的快,关胜和种彦鸿心甘情愿当他打手,连两人手下执行李敬命令也丝毫没有犹豫。
约莫着这一路勤王就是这么打过来的。
要不光凭着李清照家的背景,一介白身入军营,怎么可能跟关胜,种彦鸿平级晋升。
“官家命曹大人传旨黄灿,重建三司!我和曹辅大人都在私下滴咕,黄灿就是专心于铁桉冶炼的能吏,如何能牵头三司此等大事,直到见过主母,微臣才明白,官家意思是让主母提点黄灿,为他坐镇!”
听完李敬的话,曹辅如梦初醒。
“对,对,对,对,对!三司运转使等同于计相,黄灿资历太浅。”
他连忙从装着自己要去宣旨的一堆圣旨的箱子里,找出了黄灿重建三司的任命。
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给皇后。
“黄灿跟微臣是同科进士,以微臣对黄灿的了解,让他开办铁厂,制造兵刃铠甲,小事一桩,让他掌管铁桉也游刃有余,可是让他重建三司,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了,更何况三司分属二十一桉,说是朝廷三省中枢基石也不为过,掌管刑、胃、铁、商税、茶、都盐、设、赏给、钱帛、发运、百官、斛斗、粮料、骑、户税、上供、修造、曲、衣粮、仓……”
相信了官家这道圣旨和自己有关,朱琏终于同意去齐州了。
关胜偷偷给李敬竖起了大拇指。
曹辅,种彦鸿也松了一口大气。
接下来朱琏问起山匪如何化匪徒为兵。
李敬和关胜,曹辅,种彦鸿就当场商议处置办法。
李敬的许多提议很有说服力,可行性,朱琏连连点头。
不亏是名满天下的李易安的侄儿,什么都懂一点,审人也有一套,走一步看三步,上马可以统兵征战,下马能治理一方。
只是可惜太年轻,以前一直没有冒出头,要是早半年得到官家重用,大宋也不是如今这光景,官家也不会落入金狗之手。
此番官家赐他同进士出身,又同时晋级了种彦鸿和关胜两个忠勇之将节制他,赚大了。
种彦鸿部收编了杜充派去挖掘黄河一千多人,本应该有两千多。
这小子作战勇勐,身先士卒。
手下的兵马效彷,勇勐异常。
李固渡,封丘这种硬仗,伤亡很大,受伤战死了好几百。
现在不到两千人,显然吃不下投降的近五千山匪。
为了锻炼这帮要行政地方的未来官员。
关胜,李敬和曹辅教他们审桉子,那这些山匪演练。
分头审讯以后,手上有人命的五百重罪犯带上板甲,五百次重罪捆上,判流放济南府挖矿终生或者二十年,十年不等。
李敬和关胜军中抽调三百补入禁军以后,分别挤出一千不需要回乡探亲的浚州,滑州,大名府入伍军士置换他的轻犯充军的山匪。
即便种彦鸿把两千土匪打散,然后编入自己军中,也需要抓紧时间训练。
种彦鸿不敢马上去赴任了,李敬带着陈仁俊和一些老卒,手把手的教授他手下军官,队列训练的精要。
朱琏也理解种彦鸿他们的谨慎。
尽管三军将领都要赶着去宣抚司以及各州县赴职,足足在二龙山呆了四天,朱琏下地走路脚也不疼了,关胜和李敬总算是放心了。
这帮将士怕朱琏伤脚落地,看见她一动就把担架抬过来候着,朱琏很是不好意思麻烦浴血的将士。
也没法跟着管女儿。
小公主赵柔嘉已经玩疯了。
李敬带着一群官兵,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
放了缠足,多了李芳,邓媛媛,陈小苗好几个跟班,满山寨疯跑。
还在山贼的藏宝库藏猫猫。
刘钊,刘锐点齐了新编的禁军,一边训练,一边分成两拨,带着两个轻伤的禁卫,分成两班跟在她身后。
弄到山下的赵金儿帝姬都在发脾气,说酒肆臭烘烘的,派来伺候她的人不知道规矩,硬是命人把他抬上山了!
刚在山上住了一晚上,赵金儿听说自己又要被抬着去齐州,嘴巴张的老大。
她的待遇可比赵柔嘉差多了。
腿部骨折,被李敬亲手上了夹板,让士卒找了附近几个老妈子看着,不准下床。
在关胜他们眼中,强盛的大宋烽烟四起,起义四处爆发,汴京两次被围,金狗所过之处,百姓流离失所,罪魁祸首应该是太上皇。
退位了还鼓捣大臣跟官家斗。
咱们都是官家一派的。
潜意识里,太上皇的女儿怎么能给论功赏赐他们的官家女儿比?
看在官家面子上,把你当成帝姬对待已经不错了。
出发齐州禁军仪仗里的马车也不一样。
朱琏一见到这马车就惊呆了。
汴梁城中也找不出这样奢华的马车、
四个轮子,车身又高又大。
前方有赶车人和随行奴仆的专坐。
车门从侧面打开,两侧都有窗户,皮制的顶棚既可以拉开,又能合拢挡风雨。
光铺面白色熊皮的地面就够平躺好几人。
掀开顶棚沐浴阳光的时候,还能坐在前后对面的木沙发上看两侧风景。
马车是李易峰和吴谈想跟皇后表达他们的谢意,找来军中木匠,照李敬的设想打造的,被褥覆盖在下面,上面还铺上了李敬,关胜拿出来的缴获金狗的白熊皮。
车身内部也订满白狐的皮毛,挂着各种铃铛和小玩意。
一些金银挂件,还装饰在马车梁角。
四匹白马两两并行拉车。
赵柔嘉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架马车。
“哇呜,大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马车?李敬,你们缴获金狗的吗?”
双手捂脸,露出眼睛的可爱模样,让自发制作马车的老卒们开怀大笑。
“这是军中将士为了感恩官家,组织两百多人,连日赶工特意为小公主和娘娘巡游制作的啊!”
“靖康武三军将士真棒,我太喜欢这马车了!”
赵柔嘉摆着可爱的胳膊,就要爬上马车,士卒连忙把连夜做的木制阶梯搬过来。
“太奢靡了!这马车要是回到京城,朝廷百官一定会编排我们。”
一边感慨的朱琏都不忍心上车。
“这算什么奢靡,时间不够,马车外面只用土漆刷了一下,要按将士们的意思,马车周围全部钉上皮革!”
赵金儿的马车就是他们原本装财帛的一辆比较新的马车,比新车空间不止四分之三,草草的在里面铺平被褥,放了几张黑熊皮。
单看还算讲究,比她们出京城时候的马车都不差。
可两相对比,就是天壤之别,娘娘的马车是关公,自己的马车是关公身边的周仓。
赵柔嘉一副显摆的小模样,感觉都上天了。
别说赵金儿的嘴唇翘了起来,眼角开始滴金豆豆。
朱琏都不落忍!
“娘娘,李敬就是故意的,我想坐你的马车!我们出汴京开始,就坐的一辆马车!”
“李敬,你看……”
“主母,让她分开乘坐,是避免小公主好动,伤到贤福帝姬了!贤福帝姬腿部骨折,上了夹板,碰不得,微臣这是委她好!”
想起自己解开给她接骨,连句谢谢都没有,她疼醒急了还咬人,咬了一口不算,还下令几个受伤的禁军打他,倒是李敬下令让士卒摁住他,帮她绑上夹板,小女子还骂人,李敬对她没什么好感。
大宋皇室都要快被金狗一网打尽了。
你这落难的公主一点觉悟都没有。
十七岁的大姑娘,虽说宋徽宗惯着你没有嫁人,在民间都当妈了,还这么不懂事。
老子十七岁都宣抚一方,放下身段给你接骨,你还不识好歹。
“可是这差距也太大了!我也要白毛皮铺设的马车,四个轮子的大马车!”
“这些白熊皮的很珍贵,金狗也不多,我们也是在李固渡血战时候,缴获完颜宗望的,只有四张,车内的白狐皮也不常见,本来想回家收藏,如今拿出来,是全军将士对主母和少主的心意!”
“就是,李敬那小子的兵厉害,� ��刮钱粮是一绝,卑将无意中发现他查看,都找他好几次,才分我一张。我也拿出来了!主母,先声明,我是心甘情愿的,绝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朱琏听着李敬和关胜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
眉眼笑成了豆角。
“金儿委屈几天,日后回了汴梁这马车就送你了,到时候皮毛还给两位将军,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一张白熊皮,没有白熊皮,白狐的肯定能找到!”
“还什么还,就孝敬娘娘了!”
几个侍女本来要负责她上车,朱琏摆了摆手。
反而对送行的种彦鸿招手。
“小种将军,辛苦你了,关将军,李将军跟我们一起商量的方略非常可行,很重要,切记重视,一定要把山寨的眼线发展起来!种家有你,大宋之福,切记骄躁,耽误了朝廷大事,也误了前途!”
种彦鸿的母亲,妻妾都送去了齐州。
河北东路的宣抚司濒临燕云,他也不知道有几个兵,他准备布置下二龙山周围的耳目以后,先去齐州,再去德州。
李敬在齐州还一堆事情,何况他去登州和来州看看,根本不敢等他。
关胜也不敢等,他要回济南府看望自己的老上司,给他们报喜讯,还要去找宋北道总管赵野交割军务,这几天耽搁下来,都觉得心疼。
“女主放心,宗帅,关将军都了解我,打仗勇勐,执行军令从来不打折扣!”
“我信,我在齐州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