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秦陌之外,谁都没有想到,赵府后院竟会突发如此变故。
赵安竟敢在送往北齐的货运马车里,藏纳私盐!
按照大秦律法,这是杀头的重罪。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官方严格管控的物资,明令禁止任何人在民间私自贩卖。
可如今赵安,区区一个普通富商,居然敢在都城绍京,天子脚下,运送私盐给北齐。
私通他国,无论是因利趋势,还是有其他原因,一样是杀头的重罪。
就连清风书院的六品大儒常慎远,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之后,也得乖乖把脑袋给交出来。
换言之。
两罪并处,赵安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连他这一大家子,也会受到他的株连,统统都得斩首示众。
此时私盐一泄露出来,在场众人俱是脸色大变。
叶天琼从小在天武侯府长大,自是知道此事有多么的严重,楞了一下之后,当即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而另一边的赵安父子二人,脸上则是难看无比。
苦心谋划多日,明明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明明下午就能离开绍京,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往北齐。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秦陌居然找上了门,撞破此事,出现了这等意外。
该死!
赵安咬了咬牙,一时之间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秦陌两人杀了再说!
能拖一刻是一刻,只要自己杀人埋尸的速度够快,在消息传出去之前火速离开绍京,说不定还能够拥有一线生机。
至于他们是否能够做掉两人,赵安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对于秦陌,赵安倒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从他拜入上阳学宫到现在,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哪怕秦陌天资纵横,也断然不可能有多强的实力。
虽然这几日他在绍京的名号传的倒是响亮,可前者是靠一首诗文,后者更是依靠着一百大戟士,以势压人罢了。
在赵安的眼中,秦陌纯粹就属于是运气好,他现在主要担心的,还是天武侯的嫡子叶天琼。
众所周知,天武侯乃是整个青天大陆有数的高品武夫,自是实力强横无比。
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
叶天琼虽然年岁尚小,但想必也是天赋卓然,万万不可小觑。
转瞬之间,赵安心底思绪千念百转,他咬了咬牙,挥了挥手,猛的暴喝一声。
随即。
只见适才在后院装车的几位家仆再次鱼贯而入,人人脸色凶横,手里全都拿着刀棍兵器。
“速战速决,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赵安色厉内茬的说道,一旁的赵震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一脸惊骇的看着他,两条腿如筛糠一般打着颤。
“父亲,这...你...”
“震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丈夫应当如此,为父也该给你上一课了。”
赵安双手倒背在身后,淡淡开口,眼神当中流露出了一抹狠辣之色。
与此同时。
七八名家仆已经朝着叶天琼冲了上去,叶天琼早就已经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长刀便和几人战在了一处。
始一交手,他便惊讶的发现,这几人中居然有一半都是入品的武夫高手。
而剩下的几人,也已经离入品不远,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出手之间更是老辣无比,显然是修炼了多年的外家横练功夫。
赵安居然在自家府上隐藏了这等后手?
叶天琼虽心中惊讶,但是却丝毫不惧,他虽然打不过秦陌,可跟普通的武夫相比起来,尚且可以轻松碾压的。
奈何对面人数众多,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便被包围了起来,陷入了苦战当中。
眼见如此,赵安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肥肉纵横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只要解决了叶天琼,此事便已经成了一半,接下来只需考虑该如何在大秦境内逃亡便可。
事情一定是瞒不住的,早晚都会败露。
可恨呐!
赵安一脸阴沉的看向秦陌,狭小的眼睛里全是杀意,若不是时间紧迫,他定然要将秦陌抓起来,施加无数的酷刑!
只是杀了这厮,委实是太过便宜他了。
如果不是因为秦陌,他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又何需铤而走险?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麻烦,赵安心中便阵阵烦躁,看向秦陌的眼神越发阴翳。
然而,就在下一瞬,赵安忽然诧异了起来,心中疑惑万分。
这厮要做什么?
上去找死吗?
只见秦陌丝毫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更没有慌不择路的逃窜,平静的脸上只有戏谑和嘲讽。
他提着手里的墨刀,一步一步的朝着叶天琼走去。
随后便是。
干净利落的出刀,简单随意的挥斩。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像是忽而灵感爆发,在一张白纸之上,肆意的涂抹着空白。
只不过秦陌所用的颜料,全是红色的而已。
真真是,好一个杀人美如画!
赵安陷入了一阵恍惚,好似自己正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等到他回过神之后,画卷已然完成,而秦陌也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漆黑如墨的墨刀上,依旧没有沾染一滴血迹。
而秦陌的身后,除了叶天琼尚且站着之外,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赵安留存的后手,在秦陌的面前,竟然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无一人能够撑过哪怕一刀。
他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的秦陌,居然是比叶天琼更为可怕的,深藏不露的高手!
赵安心中震动万分,随即便升起了一抹浓郁至极的恐惧。
眼前的秦陌在他的眼中,宛如一尊彻头彻尾的杀神!
他想要逃离此地,可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半步都迈不出去。
一旁的赵震更是不堪,双腿之间的裤子湿了一大片,上下牙关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他只是一个留恋青楼,嚣张跋扈的好色的废物罢了,连红袖阁的大门都没资格登进去,纨绔子弟都算不上。
赵震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回想起自己之前对秦陌姐弟俩所做的种种之事,自是心底涌现出了万分后悔。
“赵老爷,贩卖私盐,可是杀头之罪呐,不知道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够砍吗?”
秦陌轻描淡写的开口说了一句,这句话在两人的耳朵里,宛如死刑的宣告。
赵震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窜,然而,只是才刚刚迈出一步,就停顿在了原地。
他缓缓低下头,便瞧见自己胸口中间透出了一截漆黑的刀尖,喉咙里渐渐涌上了猩热的鲜血。
秦陌的眼神异常冷漠,心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先前赵震是如何欺侮秦玉的,他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和他的狗腿家仆,两人全都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快意恩仇。
当是如此!
“震儿,震儿!”
眼见赵震就这样死在了秦陌的刀下,赵安脸色骤变,一时之间悲从心来,痛呼一声,连忙伸手接住了赵震倒下的身子,泪涕横流。
秦陌静静的看着,丝毫没有任何一丝的同情和怜悯,武道威压无声无息的压在了赵安的身上,以防万一他忽然逃跑。
随后,秦陌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杀气腾腾的叶天琼便走到了他的跟前。
没等秦陌开口,叶天琼便愤愤然骂道:
“大哥,这厮属实大胆,不仅贩卖私盐,居然还敢谋害小爷,小爷定然要一刀砍了他!”
他边说边提着长刀朝着赵安走去,不想秦陌却伸手拦住了他。
“天琼,暂且先留他一条狗命,等私盐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再杀也不迟。”
闻言,叶天琼也只得悻悻的停下了脚步,秦陌说的话,他一向是很信服的。
“此事不仅涉及私盐,还牵扯到了北齐,事关重大。
我暂且守在此地,你去黑水阁带几名大戟士过来,把赵府团团围住,如此最是保险,以免出其他岔子。”
秦陌继续吩咐道,叶天琼点了点头,他也知晓事情轻重,并未多言,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四季坊离黑水阁所在的明月坊在同一个方向,二者之间距离不远。
等不多时,一身盔甲的刘二便带着数十名大戟士来到了此地。
他作为天武侯的亲卫,如今又跟着他去了黑水阁,不少事情自然都是熟门熟路。
一进赵府,刘二首先分出几人先一步控制住了赵安的家眷,那些不知情的家仆和婢女,也都全部不能幸免,随后遣人详细搜查了赵府上下周边。
本来是有不少的家眷想要趁机逃跑的,可惜秦陌已经升至二品,凭借武道威压便能控制不少人,否则还真是个麻烦事。
秦陌暂且不知道此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或是知道内情,只能奔着宁抓错不放过的想法,一个都别想跑。
待到刘二进入后院见到一地的私盐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脸上的刀疤随之扭动,略显瘆人。
把全部的箱子打开之后,果不其然,除了上面铺着一层丝绸和茶叶用来伪装,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品相上等的私盐。
刘二没有迟疑,当即便让人把赵安一家子还有这几车的私盐全都押送到了黑水阁。
一路上自然是小心戒备,以防出现其他意外。
与此同时,刚刚上完朝会的天武侯,这会也恰好回到了黑水阁。
他听说秦陌抓到了有人私自向北齐贩盐,顿时便来了兴趣,差人把秦陌召进了书房。
叶天琼则是留在了外面,跟着刘二一起去了黑水阁的地下监牢里边。
他知道自家父亲有多么的规矩,自是不愿意去受束缚,便索性不和秦陌一起了。
秦陌独自一人进入书房之后,当即便躬身拱手,恭敬说道:
“卑职秦陌,拜见阁主。”
书房一侧,天武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滚烫的茶水,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他眼含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温文尔雅,全然看不出来,在刚才的早朝上,他还亲手摘下了御史大夫的头颅。
随后,天武侯放下茶盏,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需如此多的礼节,本侯听闻你凑巧查获了绍京有人贩卖私盐,说来听听。”
闻言,秦陌不敢怠慢,当即便从头到尾,详细的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他之前受到赵震欺侮,则是三两句话草草带过了。
秦陌说罢之后,天武侯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调查过秦陌,故而哪怕他没明说,心里也清楚秦陌为何要去赵府。
不过天武侯并未挑明,而是反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言语之中,似乎暗含考校。
秦陌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随后方才开口。
“私盐事关重大,绝对不是一个下流富商可以染指的,赵安家中隐藏的武夫,更是进一步论证了,他的背后定然有其他人在操纵此事,而且此人身份地位应该不低,或许便是朝中的某些......”
话到此处,天武侯点了点头,很是认可,随后秦陌继续道:
“卑职认为,此事应当先从赵安入手,撬开他的嘴,逼问出幕后主使之人,之后再顺藤摸瓜,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
通敌叛国,此乃大秦的蛀虫,断不可留。”
“拷问一事,交给刘二便可,自会办的干净利索。”天武侯说道。
“另外,赵安在私盐上所做的伪装,可谓是低劣至极,只要稍稍用心查探一番,发现不是难事。
禀阁主,卑职还以为,我大秦在商路上沿途的盘查,或许也出了问题。”
闻言,天武侯不禁皱起了眉头,秦陌适才所说,却有几分道理,他倒是没有细想其中关窍。
他沉思几许,随后心中便是下了决断,开口对秦陌说道:
“既如此,私盐一事,便交由你来处理罢,不设时限,但务必要连根拔起。”
“卑职领命。”
秦陌当即回答了一声。
随后,天武侯转头看了一眼屋外时辰,心下一算,随即笑着开口道:
“此事暂且不急,刘二那边的审问也要些时候,你和天琼便先回上阳学宫吧,想必圣旨也应该快到了。”
闻言,秦陌顿时一愣,脸上泛起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圣旨?什么圣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