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的军师孙伯灵居然是孙长卿的后人……”
人际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无穷,林玧琰也是颇感诧异。
“正是。”阶下的韩悝点了点头,当下接着道:“甄地孙家,的确是将门,孙长卿和孙伯灵两代人,皆是万中无一的将才,若是招揽此二人效用秦国,大秦如虎添翼!”
“如虎添翼的事,暂且就是交给四兄去处置了。”林玧琰暂且不管此事,现如今手头上有着更为要紧的事情,即老秦那边传来了最新讯息。
“老秦那边,太子嬴肆已经是登上了君位,那些老秦的世家大族已经是从雍城出来了。”
韩悝皱起眉头,他与公孙鞅熟识,当即是道:“臣知晓公孙鞅的性子,对老秦的那些老氏族,是不会束手待毙的,老秦变法……乃是公孙鞅的毕生心血,他是不会看着新法付诸东流的。”
“是啊。”林玧琰转过头,盯着君位后面的那副中原列国的地图,扫了几眼后,“公孙鞅所得封邑相当于老秦三成境域,老秦二十万新军多有将领是公孙鞅提拔上来的……”
“君上的意思是说,公孙鞅会举兵反攻咸阳?”
“未必不会。”林玧琰也是如是说道:“现如今看似老秦军政悉数被公孙鞅变法派和老氏族守旧派把握,实则嬴肆是有手段的,公孙鞅和老氏族谁生谁死,嬴肆如今还会稍有顾忌,但日后……”
“这……”听闻林玧琰这般说,韩悝也是心情复杂的阴郁起来了面色。
他和公孙鞅有着陈年交情,但也是有着理念之争。
两人的变法皆是有成效,但就如今的国势看来,还是韩悝稍胜一筹。
但是韩悝胜出的方面更多的并非是自己的能力之上,而是机遇,是大秦两代君主的信重!
林玧琰站起身来,如今新朝政的好处就是在此处,趁着和韩悝谈话的隙间,为数不多的重要上书就悉数阅览和批阅完毕。
“秦后和太子政已经是回到了陇东,顾惜当年老秦公君的情分,若是嬴肆有求,便是令陇东军和北境军酌情应下吧。”
“诺。”韩悝应道。
老秦的局势远比宛城这边想象的更为复杂多变,究其原因,乃是林玧琰低估了嬴肆的翻云覆雨的手段。
自初元二年十月至十二月,嬴肆先是将咸阳周围的防戍兵力和咸阳刑狱之事分别交给了公室兄弟嬴华和嬴疾二人。
后嬴肆又是迎娶了杜阳公主宣月,获得了宣后以及宣氏一族的支持。
曾经是公孙鞅老秦变法的中坚者,却是受到当年处罚嬴肆牵连的长公子赢骞亦是被嬴肆升为太傅。
获闻老秦公君崩亡消息而从雍城赶到咸阳送灵的老氏族宗老族领,在秦公入陵下葬过后数月,皆是滞留在咸阳,是什么心思,嬴肆岂会是不清楚。
但嬴肆对于公孙鞅变法派和老氏族守旧派的斗争,却是没有急于参与,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这一点让寄望于太子继位后便能够废除新法的老氏族守旧派十分失望。
但嬴肆却是令人透露出来的言语“孤之政令出不了咸阳,焉能够动得了秦法。”
如是,老氏族守旧派方才是意识到,比不了南秦新君即位之初的强势,老秦新君连咸阳外的一丝兵权都是不掌控!
诚如新君所言,的确是动不了已经是根深蒂固的老秦公孙鞅之法!
又是有流言在咸阳传开,说公孙鞅拥兵自重,欲要自立为秦王。
随后,老秦新君嬴肆不知为何,却是要加封大良造公孙鞅为【关中王】。
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态势,以及新君嬴肆晦涩难明的态度,更是想到了自己一手建立的新法森严与稳定。
公孙鞅终是拒绝了新君的加封。
更是在老秦朝堂上,对着新君嬴肆道:“老秦封爵皆是对应着所立功勋的大小,功必赏,刑必罚,无功不受禄,无过不受罚,此乃维系新法之威严、老秦之强势之根本。”
朝堂之上的嬴肆已经是不复以往的肆意妄为,反而表现的十分怯弱,似乎是十分畏惧公孙鞅,这也是激起了老氏族出身的士卿,更是认为新君底气不足,大良造气势汹汹。
当此之时,太傅赢骞也是入朝堂,往昔粗狂勇猛的武夫形象却是因为一块遮住了鼻梁的面具而显得十分阴郁。
被公孙鞅不近人情的处以【劓刑】,太傅赢骞这些年也是躲在了自己的深府当中,羞以见人。
但是今日,却是偏偏入殿来。
“公伯今日为何上殿来了?”嬴肆也是佯装诧异面容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事要说!”太傅赢骞的语气很冷,这些年足不出户也是让赢骞看清楚来了老秦朝堂上的人心清冷。
嬴肆却是说道:“公伯对大良造禀明此事为好,如今老秦有新法维持,更有大良造独断朝纲,孤亦是将老秦军政悉数交给了大良造处置。”
“呵!”太傅嬴骞的笑声冷峻且十分讥嘲:“军政大权悉数交给了大良造处置,君上还不如将这国君之位早早地让给了大良造呢!”
“太傅此言过于之诛心了吧!”驳斥嬴骞的乃是子岸,老氏族出身。
看着这子岸,嬴骞也是怒喝道:“子岸,别看老夫数年不上朝堂,可你一个小小的栎阳令,老夫还没放在心上!”
嬴骞身为先君的长兄,有着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诸多特权,当即一双透过面具的幽深眸子环视一圈朝堂上的臣卿,喝道:“先公十九岁便是亲临朝政,如今君上已经是有二十余岁,可军政大权却是委托于公孙鞅,如此权臣尔等不呵斥,却是在呵斥老夫这等忠义之言。”
“先公尸骨未寒,尔等如此助纣为虐,着实可恨!”嬴骞本就是力大无比的勇夫,当即是一剑战在了桌案之上,一角被斩落在地。
“这……”子岸、车英之流见到这一幕,亦是无话可说,归政于新君,的确是正理所在。
嬴骞当即是紧盯着一直挺着腰背,面色冷峻的公孙鞅道:“卫鞅,先公赐你商於为封邑,老夫也就是不说了,然而函谷关以西、雍城以东的老秦兵马,你牢牢把握在手中,即便没有意图谋反的心思,恐怕也是不合道理吧!”
嬴骞的责问,不比其他人,他是先公的长兄,亦是新君的太傅,还有着数量可观的老氏族站在其身后,尤其是当下,哪怕是公孙鞅的拥趸子岸,曾经也是嬴骞的副将。
公孙鞅面临着嬴骞的逼问,终于是转过身来,看着嬴骞被面具遮挡住的面容,也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此事,的确是不合规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