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的九宾之宴持续了一日之后,林玧琰再度返归大梁城内的驿馆之内,九宾之宴中,魏侯亦是初步答应了秦国每年给予秦国定额的粮食,换取秦国百艘双层战船,至于后续的事情,魏侯也是交给了相国翟璜去拟定。
这也让林玧琰闲了下来,魏国朝堂办事的效率不得不说的确是很快,仅仅是在九宾之宴的次日,魏国朝堂便是为林玧琰的四兄安排在大梁城最为繁荣的场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
乔迁之日,林玧琰也是赶了过去,这三进三出的院子的确是有些大,四兄一家居住着倒显得有些空旷了。
田氏老丈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素来他对这位不事生产的女婿便是诟病长久,但就是在前几日,田氏老丈也是在消息极为灵通的薛氏族长那里得知,这位女婿居然是来自秦国的公室!
秦国的公室……
田氏老丈自然也是熟悉的,他曾经便是魏国的武卒,数次出征魏国的河西以西,彼时的秦国经历了河西之战的惨败之后,已经是元气大伤,留守函谷关西一带的亦是有一些秦国零散的部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凭秦国再怎么落寞,出自公室的秦国公子也绝非是一个魏国的没落小士族能够相匹配的。
尤其是近来,田氏老丈走在大梁城内,皆是有听闻秦国派遣了使者朝见大魏的一些零散消息,对于秦国击败了南方的楚国这则消息也是极为在意。
“早该猜测到的……早该猜测到的……”田氏老丈喃喃了几声,才是看向了那位已经是身着华冠锦衣的女婿,有些懊恼不已:“平凡人家,哪里会有方治、乐行、洪先这等护卫追随,真是老朽被啄瞎了眼睛啊!”
当年田氏老丈愿意将女儿嫁给这个不事生产也不愿意入赘的外邦人,也是看中了追随在其身边的方治、乐行与洪先等护卫,因为小儿也是到了武卒应征入军的日子,田氏老丈已经是家中没落,更是没有钱粮为小儿招揽几名追随的扈从,为战场之上保命留作几分手段。
这个时候,已经是与秦国断了联系的公子嬴诚却是进入了田氏老丈的眼中,这位看似并没有什么本事的外邦人,确实有着三名孔武有力的扈从追随,一下子便是让田氏老丈打算招其为赘婿。
嬴诚怎么会同意,虽是没落,但终究是秦国的公子,岂会做出来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更何况嬴诚也是打算日后回到秦国的,故此也是毅然拒绝。
比嬴诚更为着急的是田氏老丈,小儿距离征入武卒不足半月的时间,若是此时再不入魏武卒,日后田氏恐怕真的是没落了,谁能够想到,如今已经是家道中落的田氏,曾经也是压过那薛氏一头的,田氏老丈便是将希望压在了小儿子能够在魏武卒之中夺获战功的事情上。
为了这个希望,田氏老丈才是将心灵手巧且十分贤惠的女儿嫁给了这个外邦人,嬴诚也是成了无名有实的田氏赘婿。
今日女婿的飞黄腾达亦是让田氏老丈懊悔不已,他虽是没有对这个女婿做出来辱骂羞辱的事情,但是面子上的执拗也是让其对这个女婿也是多有诟病,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甚至是当着孙子嬴梁和安儿的面前,指责了这位女婿的不事生产。
“唉……”田氏老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田氏老丈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婿,自从搬迁到这座大梁城内最为繁华的地域三进三出的宅子之后,田氏也是看到了什么叫做宾客如云。
女婿也是携带着女儿和孙子孙女,作为家主,平静且十分有风度的招待各位宾客,甚至有两三家的仆人也是冲到了田氏老丈的面前,奉上了精美的礼物。
田氏老丈也是再一次见到了薛氏的族长,这一次薛氏的族长态度比之前更加谦逊,自从女婿回来之后,便是将当初为小儿出征入魏武卒之中借薛氏的三百钱带上利息之后的六百钱悉数还给了薛氏族长之后,田氏老丈的腰背在薛氏族长的面前也是挺得更直了一些。
薛氏族长一副讨好的模样,亦是让田氏老丈有一些不适应,往日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现在却是在自己的面前讨好一般的神色,任谁都是不适应。
宾客如云,一直是到暮色四合时分才是匆匆安歇下来。
嬴诚待丈人和妻子安歇之后,才是走了出来,大梁城没有宵禁,夜里守戍巡游的魏卒乃是白昼里的两倍,足以是将任何想要犯事的宵小之辈当场格杀。
嬴诚这是将要林玧琰送回驿馆之内,途中说了一番今日际遇的言语,嬴诚这才是看着林玧琰,一吐为快道:“六弟,此番与魏国交易的百艘双层战船实在是不智之举,魏国有百艘战船,足以装备五万人的水军,魏武卒的配合之下,已经不是齐国和楚国任何一国能够阻挡得了!”
“我知晓,此事宛城之内的君父与国相也是知晓的……”林玧琰点了点头,四周乃是秦国的心腹所在,倒不用防着隔墙有耳,是故林玧琰也是说道:“盛极必衰,大乱之世大争之世,魏国如今只是强上齐楚两国三分,若是魏国比齐楚两国强上了十分,倒不只是齐楚两国联手得了,中原列国皆视魏国为仇寇,百艘战船送给魏国看到的是强盛,但是对中原列国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这……”嬴诚本就是心思深沉,林玧琰话已经是说到了这一步之上,嬴诚岂会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后嬴诚也是说道:“今日来为兄府上的人也有魏国朝堂的权贵,听说魏相国有意将荥阳河阴邑开辟为与大秦交易货物的码口,河阴距离成皋仅仅只有百余里之远,有着大河连通,足以是能够最快的将魏国的粮食运送到大秦之内!”
“嗯,”林玧琰也是点了点头:“四兄如今在魏国之内,必定是受到魏国权贵的重视,还请四兄在大梁这边多多照顾秦人的交易一事,为秦国负责此事的乃是弦高,日后我让他前来拜访四兄。”
“这是自然……”随后,嬴诚的脸色也是有一些为难,不过还是说道:“六弟,此番梁儿暂时是回不了大秦了……”
“是因为四嫂的缘故?”林玧琰也是注意到了四嫂田氏对于嬴梁的格外在意,甚至是变化成了对自己的提防之意。
“嗯……梁儿尚且年幼,尤其是在其母亲的护翼下长大,与我老秦人有着太多不同……”
嬴诚虽是这样说,其实林玧琰也是知晓或许是四兄自己便是年幼丧母,独子漂流在魏国境内生活,其恻隐之心也是不想自己的骨血经历同等的情况。
林玧琰点了点头:“如今大梁城内,四兄已然是有了一些声望,能够教授嬴梁如何才是一名老秦人的血脉,只是,四兄无论如何,三年期限,熬过这最后三年,我大秦便是不再需要质子,届时将会迎接四兄一家返回大秦!”
嬴诚闻言,深有感触,当下道:“这一刻我已经是等待了十数年,何俱在意这区区三年?”
林玧琰也是看着嬴诚目中的坚毅之色,林玧琰也是说道:“四兄在大梁,何尝不是大秦在魏国的心腹之处埋下了一把刀,日后未必是有奇兵之效也是尚未可知。”
嬴诚点了点头,看着林玧琰,最后再是将视线落到了大梁城内最为高耸的宫殿处,嬴诚也是攥紧了拳头说道:“近来在魏国的际遇也是让我清醒过来了,唯有大秦强盛,老秦人的脊梁骨才能够真正地站了起来,六弟,这些年为兄不在大秦,尚且不能够亲眼看着秦国的崛起,更是没有参与到大秦的开疆拓土之中……”
说到这里,嬴诚的视线才是落回了林玧琰的身上,眼睛就像是一柄锐利的剑锋说道:“为兄这些年痛恨过君父,当年宛城之中我非嫡非长,更非最为年幼,但是君父却是唯独将我送于了魏国作为质子,十数年的颠沛流离,背负着田氏赘婿的身份活着,何尝能够不恨?”
“前些年得到的消息,为兄也是知晓长公子和公子信在宛城之中的争权夺利,彼时我在魏国最为繁华的大梁却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难道这些就该是我背负的么,就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让长公子与公子信争得你死我活的时间么?”
“不值得……真是!”
嬴诚的言语也似乎是压抑了许久,一番言语也是让林玧琰知晓了这些年在魏国大梁的际遇给这位四兄究竟是留下了何等的阴影,这漫长的等待中,经历的苦难一点点将怨气积累在四兄的心中,一直到此时此刻才是迸发了出来。
是一吐为快么?
不!
林玧琰摇了摇头,心中也是知晓四兄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这些话,便已经是释怀了心中的大半怨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