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公子真是如此说的!”
楚王听见了楚使的回复,亦是皱着眉目,盯着楚使问道。
或许是因为在秦营之中惊吓住了,这位楚使也是忍不住对楚王添油加醋说道:“王上,臣本是好言劝说,谁知那秦公子态度十分倨傲,甚至是威胁臣……将会发兵攻打郢都!”
“秦人岂敢如此猖獗!”不得不说,这位楚王还是习惯性的将自己当作一名霸主,尽管楚国的号召力已经是大不如前,但是在这河南之地,楚王俨然还是将自己作为一方霸主的。
若是吴国,楚王必定不会这么穷追打,但是秦国,楚王并不看在眼里,这也是楚王将秦国等同于汉水诸姬同等看待,不似吴国,尤其是在吴国解决了南方越地的后患之后,更是隐隐冒出来了北上与楚国一争河南霸主地位的意思。
对于吴国,楚王虽是明面上看不起,实际上,楚王还是知晓吴国的利害的,曾经吴国尚未吞并越地的时候,与楚国交战几番,即便是楚国全力以待亦是没有占得几分便宜,反倒是吴国,隐隐有着占据上风的意思。
昔日洛水问鼎、饮马黄河的楚国先王甚至是不惜将自己视为蛮夷,但骨子里,历代楚王还是十分重视中原文化的,但是吴越之地,与中原有着天险地势的阻挡,那真的是一群尚未开化的野民。
比如,吴王的一声令下,便是有着无数的吴中青壮敢于赴死,这也是生长于蛮荒地带的野民共性,老秦人如是,吴人亦是如是,经历了自然的淘汰之后,已经并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是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如今楚国接连衡阳之战、郢都之战损失了数十万的军卒之后,楚王还是不愿意和吴国交兵的,如今,楚王已经是派遣重臣返回了郢都,为的就是在寿郢再次招兵买马,待到恢复元气的时候,楚王甚至是想挥师进军江东,为大楚并吞吴国!
吴国已经是没有了越地的后方之患,同等的,大楚自然也是不想在与吴国有所纠缠的时候,背后那些诸侯在蠢蠢欲动,是故,楚王不可避免的将矛头指向了秦国。
事实上,当初新蔡会盟楚国能够将江北之地大方的划给秦国,亦只是想要引导秦国出兵拖住荆地北境的军马,孰能够料到,秦国居然是打出来鄢城之战这般惊天动地的一战!
当得知鄢城之战,秦军水淹鄢城数十万军民的消息,楚王并不畏惧秦国的国力,毕竟鄢城之战秦国打的在漂亮,也只是智取,利用了鄢城不可忽视的致命缺陷,但是楚王对于大楚的国力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楚国可是曾经创造出来问鼎中原的霸主国!
是故,楚王听从了费无极的建议,吴国既然是不想立即兵戎相见,大楚就拿秦国开刀,别的不说,江北之地已经是要拿在楚国手中,柘城、鄢城那可是旧楚最为盛名的几大粮仓之一,岂能够丢给秦国!
楚王已经是预料到了秦人面对江北之地,定然是不舍得割舍,楚王也是不介意对江北之地动兵,逼迫秦国明白究竟什么是强国,什么事弱国。
大乱之世……大争之世!
强则强……弱则亡!
听得了秦国公子的回复,楚王也是回过头来,说道:“秦国公子不过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罢了,秦公面对孤尚且不能够如此说,区区一个公子,居然是想举兵来攻打郢都,孤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攻打郢都!”
费无极也是在一旁说道:“看来伐荆之战也是让秦国的心思活络了起来,王上,不妨趁此机会对秦国敲打敲打,省的日后生患!”
“无极此话有理!”楚王亦是点了点头,随后也是让亲卫吩咐道:“招来上柱国景舍和淖齿将军!”
“喏!”楚王亲卫应道之后,便是转身离开。
半晌之后,上柱国景舍和楚将淖齿并未到来,楚王却是等来了如今替代蔓成然掌管楚国大军运营粮草辎重一事的左徒屈平,屈平见到了楚王之后,匆匆行了一番礼之后,便是连忙问道:“臣听闻王上欲要收复江北之地?”
楚王亦是对这位欣赏的后辈并没有什么隐瞒,当下承认道:“江北之地乃是旧楚粮仓,云梦所在,孤岂能够让其落于秦人之手!”
屈平立即回道:“王上既知如此,当初新蔡会盟为何将江北之地许诺给秦国?”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楚王的神情显得有些玩味,解释道:“当初吴秦勾连,若是孤不肯抛出来江北之地这块诱饵,吴秦两国必定不会出兵!”
闻言,屈平显得有一些急促道:“王上此举实在是不妥,新蔡会盟乃是楚国主持昭告天下的会盟,甚至是连姬周天子都赐胙嘉勉,如今楚国背盟,为大楚白白得罪秦国事小,失信于天下诸侯事大啊,若是大楚背盟,日后天下还有何诸侯能够信服大楚,大楚何以恢复昔日的霸主地位!”
见到屈平这般说,楚王也是无言以对,但是却是极不认同屈平的看法,当今之世岂能是屈平这一妇人之见所能够左右的,但是楚王却是不愿意将话挑明。
还是费无极知晓楚王的意思,当下站出来对屈平呵斥道:“左徒这是在责难王上么?”
见到费无极如此诛心之言,屈平连忙对楚王告罪道:“臣关心之切,言语之中多有冲撞,还请王上宽恕!”
楚王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道:“左徒乃是为大楚考量,谋得也是大楚的兴盛,孤岂会是怪罪于你……但何为君,何为臣,还请左徒好生思量!”
楚王这话已经是在赤裸裸的表露自己的不满了,屈平虽是知晓楚王现在听不得任何劝谏,尤其是旁边还有逢迎拍马的费无极这等佞臣所在,屈平想要说什么,却也不知晓如何去说才能够做到不是方才费无极所说的诛心之言!
就是在屈平思量之际,一则消息也是自郢都北城快马传来。
“报,王上,郢都北城急报,秦军在江北岸边整顿兵马,调集船只,似乎是有攻伐郢都之举!”
突兀的消息亦是显得极为刺耳,亦是让楚王的面色看上去极为难堪,不止是楚王,包括费无极,屈平等一众楚臣,皆是没有想到,秦军居然真的敢率楚国之先动兵,而来来的还是如此之快!
“不知死活!”或许是秦人动兵的消息,刺激到了楚王的逆鳞,让这位素来傲气的楚王,亦是顾全脸面说道:“吩咐北城守将,凭借着大江天下扼守住北城,孤这就调遣上柱国景舍、将军淖齿率领大楚将士痛击秦军!”
……
就是在楚王为秦国率先动兵而恼羞成怒的时候,林玧琰亦是站在了大江北岸的一处观江台之上,大江北岸千帆竞发,秦军将士披坚执锐,虎目盯着大江南岸的郢都。
就是在昨日,这些大秦的士卒接到了上层将领的通告,即是对面那座郢都之内的楚王居然是要从秦国手中夺走江北之地!
这让这些大秦将士如何能够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们出生入死的浴血奋战,为大秦换来了江北之地,尤其是他们的军功大多是建立在江北之地上,若是此处被楚人拿去了,他们的封爵难道楚国给么?
还有那些在大秦已经得到了丰衣足食的隶人,亦是想要凭借着此番秦国得到江北之地擢升为i平民,此时此刻,却是听到了楚国想要动兵,于是秦军之中,讨伐楚国之声,多在士卒之间此起彼伏!
看着秦军士卒高昂的士气,面对浩浩汤汤的大江水流,亦是没有多少损减,那位暂时留在林玧琰身边作为出谋划策的范离也是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天下练兵、运兵、用兵,范离平生仅见莫过于吴国的大将军孙长卿,曾经这位吴国的大将军居然是替吴王训练出来了一支女兵军阵,丝毫不弱于那些矫健的吴中男儿,正是因为如此,这位齐人孙长卿才是被吴王委以重用,授以了吴国的大将军。
但是吴中将士与这些秦国将士同样的士气如虹,但是本质却是大相径庭,吴中的男儿多时山中荒野之民,吴王以及孙长卿一声令下,这些吴中男儿几乎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正是因为如此才是铸造了吴中士卒的铁血之名。
但是这秦军,范离却是感受到了这些秦国的将士对于“生”的渴望,甚至是在军阵之中都能够看出来这些秦国将士的活着的欲望,但正是如此,亦是让范离极为不解,战场之上不是悍不畏死的死志士卒才是激励士气的所在么?
范离并未接触大秦已经是萌芽状态的耕战体系,是故不理解秦军之中这种矛盾是如何,不过范离终究是大局视界,不理解秦军之中的怪异之处,索性也就不再思索了,而是看回了身前的秦国公子琰,再一次低声问道:“公子琰殿下,当真是不愿意与吴国结盟,夹击楚国么?”
回答范离的乃是一尊没有转身的身影,范离知趣的撤后了几步,这句话亦是范离所问的最后一句,林玧琰还是不应,范离岂会是不知晓林玧琰心中的心意已决。
是故,范离悻悻然脸色,便是将视线落到了大江另一头的郢都之上,他倒是想要看看,秦楚之战,究竟爆发到何等的规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