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鄢城停留了四五日之久,终于是将因为水淹鄢城而死的数十万鄢城生民尽数收敛下葬,统一埋葬于郢都西南的一处山谷之中,立了一块无名碑,此战有伤天和,幸亏是有着“尊王攘夷”的大义名分,否则真的是给中原诸侯落下口实!
如林玧琰所料,甘鱼口的凶险不及鄢城,其驻守的士卒也是不足万人,在鄢城之战为秦军立下的赫赫威名之后,吓得甘鱼口的守将立即携带着麾下的士卒退到了柘城。
秦军南征几乎是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挡,便是接管了甘鱼口,与此同时,桓羽的次子桓兴亦是率领着依附秦国的数万寿王军攻占了新市,与秦军主力会师于甘鱼口。
鄢城之战已经几乎消灭了荆国北境的所有防守力量,也几乎是在宣布荆国的外围防守策略告破,日后的交战便是直接推到了郢都的附近。
谁能够料到,当初震惊荆楚大地的惊天一战,数十年之后,亦是会发生一场绝不逊色与前一场的第二次郢都会战,只是当初由楚国的暴民内乱演变成为了楚国新蔡会盟拉扯进了河南诸侯的半壁江山之战!
自甘鱼口向南的路线已经是非常明了,即是出兵攻占内方山,再拔荆地最为富庶的柘城,便是直接面对荆地的心脏——郢都!
在得知了荆国的五柱石将之首的柘王屈衍死于祝融天公下葬之日,林玧琰最后一丝顾虑也是荡然无存,攻占甘鱼口略作休整之后,便是令云梦军和羽林军再度南征,攻占了内方山,几乎是将柘县窥伺在了秦军的视线之内,与此同时,汉水军在将军伍康率领下,配合将军桓兴沿着汉水直接而下,亦是进入了贯穿荆楚大地的大江河道之内。
柘王虽死,但是其屈氏的族人还是停留在柘县之内,尤其是曾经创下了荆地第一名声的柘王军亦是余威尚在,这也是林玧琰第一次看到了声名赫赫的柘王军主力!
桓兴亦是为林玧琰解惑道:“这是柘王军的大兽!”
大兽?
林玧琰皱起来眉头,断然是没有想到,在尚还是中原边缘地带的荆楚之地,亦是能够看到如此的庞然大兽,当下林玧琰不禁一拍大腿,道:“这不就是大象么!”
桓兴作为荆人出身,尤其是寿王桓羽的次子,打小便是知晓柘王军军中大兽的威力,即便是曾经的楚国战车,亦是难以割穿这大兽的皮毛,相反,似乎只是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冲撞,一头大兽便是能够直接撞翻数架战车。但是反观这位秦公子赢琰殿下,见到如此的威武大兽,却是不见有丝毫紧张之色,而隐隐之中,还有一些兴奋!
的确,林玧琰确实是兴奋,这还是得益于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大象的,古籍中也有记载,数千年前的殷商王朝尚未建立的时候,中原还是掌握在姒夏王朝的手中,殷商王朝为了推翻当时强大的姒夏王朝,也是使用了当时在大河流域还能见到的大象交战,不过这已经是数千年前的记载了,自姬周王朝建立之后,便是再无关于大象的见闻。
以至于今时今日,这曾经跨越了数百万年时空的大兽终于是再一次出现在了中原的视线当中!
见状桓兴也是不由得提醒林玧琰:“殿下,这柘王军的大兽多是来自南海之滨的象郡,当年郢都之战,楚国的战马和兵车皆非是柘王军大兽的对手!”
言下之意,是秦国的军队面对这等庞然大物,也是束手无策。
这倒是提醒了林玧琰,的确,大象这种东西的确是几乎是没有什么天敌,即便是豺狼虎豹这等号称森林王者的猛兽见到了大象,也会因为后者庞大的体型望而生畏!
老鼠么?
林玧琰勾起来了嘴角,实际上即便是老鼠凭借着微小的体型进入了大象的鼻子里,只需要一个喷嚏,老鼠就连骨头渣子都见不着。
用老鼠来对付大象,就是一个笑话……
一想到如此,林玧琰皱起来眉头,野象的确是性格温驯,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在柘王军士卒控制下的大象,必然是经过驯服的,正是如此,一头大象,一百名披坚执锐的大秦士卒也未能够见的降服?
“难怪听闻当年的柘王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原来是有着这些底牌啊……”
林玧琰看着那些站起来似乎是有半个城头高的野象,以及那些城头上观望的柘王军士卒,终是提起来了一丝凝重之色:“吩咐军中将士,推出塞门刀车防备大象袭击,再者便是点燃篝火,凡是野物皆是畏惧火光,务必要仔细应待!”
“喏!”
看着对面那些看似威猛的大象,林玧琰也是磨挲了一下手掌,不得不说,林玧琰对于这些大象也是极为在意,原因正是在于,这些大象论起来比中原的战马更有威慑力,尤其是中原的士卒见到这些大象,定会以为是异物,那些战马见到了这些庞然大物,也会畏惧的。
不过,怎么降俘这些控制大象的柘王军,倒是一个摆在面前的问题了,不过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荆国败局已定,柘城便是在这江北之地的最南端,几乎已经是大秦军队的囊中之物,林玧琰倒是不急着攻伐下柘城了。
果然,如同林玧琰所预料的那一般,柘城的柘王军士卒战斗力的确是堪忧!
林玧琰亲眼见到的柘王军士卒皆是膀圆腰粗,看上去虽是体型比秦军士卒粗壮不少,实际上这些柘王军士卒乃是臃肿的肥肉,后来经过桓平解释之后,柘王屈衍与别的荆地诸侯有所不同,当年攻下郢都之后,柘王便是仅仅寻得了柘城作为自己的采邑,随后也是遣散了柘王军士卒,安置在这富庶的柘城,以至于当年荆国的第一军成为了此时的模样,也是让林玧琰没有想到。
看着臃肿的柘王军士卒,当下林玧琰也是吩咐诸军不断对柘城进行骚扰袭击,鄢城之战后,秦军的凶名实在是让荆人胆颤,眼下柘王屈衍已经是崩亡于郢都,柘王屈衍乃是老年得子,如今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名字唤作屈旻。屈旻看着几乎是将柘城重重包围的秦军,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尤其是柘城如今是数十年未从经历战事了,那些昔日作战威猛的柘王军士卒经历了数十年的安稳生活,见到对面披坚执锐的秦军士卒尚且是颤颤巍巍,更勿论这个十三四岁的稚子了!
“叔父,秦军势大,郢都有不曾派兵支援柘城,恐怕难以固守啊!”
屈旻看着曾经柘王军的第一猛将屈新,柘王屈衍已经是年老崩亡,屈新也是猛将老矣,须发已经是白了很多,尤其是在听闻柘王屈衍崩亡之后,这位屈氏的家将亦是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
看着屈旻吓住了模样,屈新也是摇了摇头:“柘城有老将守着,少主还是前往郢都避难吧!”
“叔父!”屈旻看着屈新,拉住了后者的衣袖,屈新年迈已经是穿不上盔甲了,当下屈旻也是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道:“叔父,秦军势大,即便是父王也是说过,柘王军的老卒已经是数十年不经历战火了,父王也是不愿意老卒年迈入土的时候拼死在战场上!”
屈新看着身边的这些老卒,很多人已经是扎不动长戈了,屈新也是在犹豫着,柘王屈衍并非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实际上比起来柘王屈衍的野心,屈衍更为在意的是柘王军士卒的民生,是故才是选择了柘城作为自己的封邑,亦是给了柘王军士卒的一处安身之地。
看着屈新陷入到了沉思之色,屈旻也是摇了摇屈新的手臂:“叔父,还是率领柘王军……投降秦军吧!”
“投降?”看到屈旻提到了这个字眼,亦是诧异的看着屈旻,从始至终,即便是明知己军不是秦军的对手,屈新也是从未想过,投降秦军。
盯着屈旻看了半晌,屈新才是猛然记起来,少主屈旻成长于安宁的柘城,从未经历过战事,并不似生于忧患的柘王屈衍那般雄才大略,当下屈新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少主可曾想好了?”
屈旻听出来了屈新言语中的不满意,但还是盯着屈新,回道:“我不想……柘王军的将士死在了战场上,毕竟,父王也是不想的!”
闻言,屈新半晌之后,亦是点了点头:“老将真的是老了……少主虽然是年幼,但是柘王不止一次称赞少主聪颖,如今柘王逝去,老将也是老了,除了能够凭着半截残躯替少主冒死之外,已经是很难做出来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屈新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上:“是老将没有用,不能够护得少主周全……实在是有愧老主公的托付!”
“叔父!”屈旻也是跪在了地上,用手托起屈新的手臂,当下也是呜咽着说道:“是旻儿无用……不能够像父王一般征战沙场!”
谁知晓屈新居然是扶起来了屈旻,亦是对屈旻说道:“当年老主公不愿意少主涉及武事,并非是担忧少主在战场之上经历生死,而是郢都的诡诈实在不想少主经历!”
“旻儿知晓的!”
……
林玧琰没有想到,仅仅是数日之后,曾经号称荆地第一铁军的柘王军,便是对秦军大开城门,缴械投降。
“这便是投降了?”不只是林玧琰,包括那桓羽的次子桓平也是没有想到,柘王屈衍的亲率柘王军居然是投降了,这简直是比攻伐下郢都还要荒谬。
毕竟是有着东柱国芈负设计楚国衡阳之战在先,秦国接受柘城投降,亦是小心翼翼,一日之后,林玧琰站在了柘城的城头之上,看着柘城内屋舍俨然,城外田野阡陌相连,秦军士卒亦是对柘城当地的百姓秋毫无犯。
柘城……已经是全然落入了秦军的掌握之中。
荆翊、纪武等宗卫护卫在林玧琰的身边,看着柘城南城门的浩浩荡荡的大江,荆翊也是如是说道:“殿下,荆地的江北之地最后一座坚城已经是落在了某军手中,眼下渡江攻伐郢都,似乎是并不需要秦军了……”
纪武也是嚷嚷道:“是啊是啊,俺们拼死拼活,郢都最后还是楚国的,实在是……不值得!”
不止是林玧琰身边的宗卫,包括那些南征秦军的将领,亦是认为柘城才是此次大秦南征军马的最后一战,攻下柘城之后,应该在上书宛城,派来官吏治理当地,亦是在人口众多的荆地招兵买马,沿着大江北岸多设望江台,与日后占据郢都的楚国划江而治!
至于郢都,那可是旧楚王室耗费了数百年才建造的坚城,比起来鄢城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的郢都之战,动用了上百万人,死伤无数之后才是让祝融天公攻伐下了郢都,驱赶楚国王室迁往了楚东。
楚国能够划给大秦江北之地已经是极限,能够看好自己的地盘已经是殊为不易,此时此刻冒着伤亡惨重的威胁,攻打下郢都,白白地为楚国做了嫁衣,实在是有一些不值得!
“不值得么?”林玧琰的视线越过了大将,似乎是依稀之间还能够看到了郢都隐隐约约的城墙,林玧琰终是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江北之地给予大秦的利益最起码需要三年的经营才是能够显现,但是郢都旧楚王室经营了数百年,尤其是曾经楚国称霸中原的时代,积累在郢都的财富几乎是占据了中原一半,楚国王室迁到了楚东带走的必然是不多,故此,唯有得到了集聚在郢都之内的财富,才是足以让大秦迅速迈起来一个台阶!”
林玧琰回过头来看着荆翊等人,终是如是吩咐道:“将我的意思传给军中诸多将领,停留在柘城休整几日,仔细探听楚国和吴国的消息,大秦军队与郢都只有一江之隔,汉水军驻扎在大江之上,小心戒备,再令柘王军降卒就地伐木,准备铺设大江上的浮桥!”
“待局势明朗……”林玧琰顿了顿,视线再度落回了大江之上,道:“便是挥师渡江……攻打郢都!”(未完待续)